返回第2章 卡西乌斯桥(2 / 2)赛博新世代:三体之子首页

泷嘢的k投射出虚拟方向标,为他指路,距离矩阵路九号公交站还有不到五分钟的路程——泷嘢戴着兜帽,形单影只地穿过一条空荡荡的巷道,几只流浪猫低声哀嚎,在高高的路灯下的公共垃圾桶旁,神出鬼没、若隐若现。

终于,抵达九号公交站时,泷嘢碰巧赶上到站的公交车,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走上去,使用k扫码付款,5赛币,只要在千禧城内,不管到那里都这个起步价。泷嘢独自坐在靠近车窗的一个座位上,公交车里有暖气,因此一点都不冷,与之相比外边强风吹拂,凛冽刺骨,天已黑。悬浮公交车一共有两层,第二层是为需要过夜的乘客准备的,跟列车包厢差不多,有力场材质的床、枕头和被子,格外舒适。

从九号公交站到泷嘢居住的寰宇界区预计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他目光忧郁地望着车窗外的城市,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像满天繁星一样闪闪烁烁,彻夜不息。几辆悬浮汽车悄无声息地在城市上空穿梭,犹如来无影去无踪的潜行者,灯光摇曳,映照着阴云密布的浩瀚苍穹。

泷嘢摘下兜帽,双手挼搓着脸庞,他还是忘不掉那个名字叫鸟叶香的少女(也可能是个成年人),毋庸置疑,这是泷嘢人生第一次对异性动心,当然啦,他从未对同性动心过,也许是没有遇上对的人,哈哈。泷嘢不想讨论自己的性取向,反正他只是个普通人,没啥特别之处。如果真的存在可以切换性别的药物泷嘢想必不会感兴趣,他很满意自己现在的性别,尽管有时候会产生自我厌恶的情绪。泷嘢点开k的全息显示屏,输入鸟叶香几个字开始搜索,查无此人,千禧城中有将近9000个叫约翰的家伙,却没有一个鸟叶香,简直不可理喻!

五分钟后,公交车经过卡西乌斯桥,它倏忽停下,前面似乎堵车了。放眼望去,一排排的汽车停滞不前,即使是晚高峰期也从未出现过这种特殊情况。泷嘢困惑不已,他不明白秩序井然的道路为什么会堵车,除非发生了可怕的意外。譬如说,卡西乌斯桥另一头塌了。绝不可能。建造卡西乌斯桥的材料都是强化纳米级别的,比普通水泥坚固几百倍。就在这时,公交车前面不远处传来一阵爆炸声,火星四射,浓烟滚滚,紧接着,是一阵绝望的尖叫,惊心动魄。乘客们坐立不安,东张西望,有人甚至想打算中途下车,然而司机愣是拒绝同意。

又是一阵爆炸声,吓得乘客一惊一乍,跟着尖叫起来,差点震碎泷嘢的耳膜。该死的。泷嘢只觉心烦意乱,他责怪自己为啥没有随身携带内置降噪功能的无线耳机,头戴式的也行。是哪个神经病在前面搞事情?更戏剧性的是,公交车上的全息电视正在播放义体者袭击事件的新闻,让泷嘢浮想联翩。

难道是“赛博疯子”?他暗忖,情况不妙。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泷嘢的心脏,若张牙舞爪的藤蔓,越发肆无忌惮地缠绕着他的灵魂,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了。又是一阵爆炸声。乘客们都如履薄冰,惊恐万状,一个黑色皮肤的光头男声嘶力竭、情绪化地让司机立即调转方向,他似乎比任何人都害怕,仿佛那是一种刻入DNA深处的原始恐惧。司机仍旧无动于衷,熟悉交通规则的人都知道她是正确的——但乘客只想赶紧逃离。

几个乘客和光头男达成一致,试图破门而出,有的人则尝试通过翻车窗出去,一时之间,公交车里乱成一锅粥,大家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四处逃窜。司机没有阻止乘客,依然固执己见,不愿意打开车门,她可能是仿生人。泷嘢发现光头男脖颈背后有脑机接口,他是义体者,目前看来,光头男似乎并非极端恐怖分子,否则早就大开杀戒。光头男只想离开,仿佛躲债似的,他咬牙切齿,喃喃自语,怒目圆睁,利用义体手臂拉拽着公交车车门,准备单凭蛮力将其打开——呦呵!呦呵!然而效果收效甚微,车门完完全全纹丝未动。

稍不留神,泷嘢看见几个乘客已经跳窗逃离,光头男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些愚蠢,于是改变策略,看猫画虎,他动作利索地穿过一扇车窗,完美落地,跳到马路上面,紧接着混入人群中消失无踪,与黑暗融为一体。很快,公交车里只剩下一些仍保持理智的乘客,大多数都上了年纪,而且并非义体者,几个小屁孩鼻涕直流,奶声奶气地哭喊:“妈妈,我要回家!”

一位老大爷好言相劝,恳求司机把车门打开,以免出现更加糟糕的境况。又是一阵爆炸声。声音越来越近,那些汽车就如同多米诺骨牌似的。许多人都弃车逃跑,尖叫声振聋发聩,天空中依稀响起了扑翼机的声音。估计是警方赶过来了,不知道是否能解决问题;突然,一辆失控的悬浮汽车不偏不倚地从天而降撞向公交,泷嘢只觉天旋地转,耳畔回荡着刺耳的轰鸣。

失去意识前,泷嘢隐隐约约看见鸟叶香,他试图伸手去抚摸少女的脸,却扑了个空,画面闪烁起来,犹如一滩墨水在白纸上渐渐地晕开,遁入黑暗。不知道过去多久之后,泷嘢睁开眼睛时感觉头痛欲裂,仿佛脑袋中充斥着成群结队的蜜蜂,抑或有一个巨型的蠕动的海胆,让他很难受;泷嘢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病床上,床头边的心电监测仪在哔哔作响。泷嘢还发现自己左手缠着绷带,似乎已经打过石膏,他口干舌燥,喉咙像撒哈拉沙漠一样灼热。泷嘢的身上有轻微擦伤,受伤最严重的地方估计只有可怜的左手,相当于失去了半个“女朋友”。

泷嘢尝试坐起身来,可是左手痛得要命,不知道是因为麻药失效还是什么,总之情况不太妙,他有一种糟糕的预感,心扑通一沉,倘若自己成了残废,该怎么办?泷嘢的隔壁躺着一个全身裹着绷带的人,即使他想抱怨都无话可说,至少还活着。常言道活着就是胜利。理智告诉泷嘢,随遇而安。病房里的全息电视正播放着卡西乌斯桥的袭击事件。一位金发碧眼的女记者神情严肃地报道伤亡情况:一共死了42人,有56人受伤,另外还有7人下落不明,根据千禧城联邦警局推测,他们估计是掉下桥被无情的海伯利安河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