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斛府好几年,从没回去过,时常想家里人,想得不行行。这些东西,烦请那掌柜代我送到府里。就说常柱儿问老东家和夫人安好,问少东家和雪晴少奶奶安好。有两包点心给张妈,也问她老人家好。有朝一日,常柱儿回到府上,挨个儿给他们磕头。”将钱放在柜台上,不等那掌柜应承,红着眼眶跑出了商铺。
出了泥潭镇,他们先去车站侦察。车站开通不久,许多乡下人根本没见过火车,常有看稀罕的光顾这里。他们说的是道地的绵山土话,除了兵站,里里外外转悠一回,甚至假装问车次,站长室也打了个转,并没引起任何怀疑。他们随后来到河边,隐伏在废弃窑洞里,跟前头一样,一边共同回忆着,一边由常柱儿将情报画成草图。
画完了,常柱儿又想起钮大福说过的话。
常柱儿问:“叔,你婆姨和孩子是咋回事?”
钮大福反问:“好好的,你问这个做甚?”
常柱儿又问:“他们不是已经……你咋还那样说?”
钮大福脸色阴沉下来,沉吟不语。片刻,他摇摇头,像摇落杂在发间的什么东西,笑着说:
“我不这样说,那掌柜会答应吗?”
常柱儿说:“咱那马通人性。有些舍不得哩。”
钮大福取笑道:“没出息。回去之后,我跟首长请示,把你调后勤处赶车运粮去算了。”
常柱儿说:“快别,快别。”
他们算计着时间,在镇里小饭馆草草吃过,带一小坛烧酒离开。天近黄昏,他们按当地百姓指厾的方向,悄悄爬上东山的三清观。三清观,据说跟河对面的虹霁寺齐名,如今空留着个名字而已。暮色之中,满眼是枯树荒草,不见曾经有建筑的痕迹。天大黑了,下弦月只剩下细细一钩,细如村妇纳鞋底的弯针。寒风凛冽,吹得肚子里有些搅痛。他们蹲在荒草中,一边观望着对面不远处的山头,一边商量下一步行动,不经意间,将那坛酒一递一口地喝了。
对面那个山头,就是白秃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