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喘口气都冒着白烟。
夏晓禾缩在炕角,身上裹着一床打着补丁的大花被,脚底被她妈用了个空吊瓶装了些热水给她暖脚,到底身上没那么冷了。
“晓禾,咋样?不冷了吧?”母亲周兰又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烧了呢。
夏晓禾点点头,“妈,我没事。”
她苦笑着望向被风吹的呼呼作响的破木窗,心头复杂极了。
前世,她事业有成,名利双收,一双儿女也孝顺有出息,日子过的滋润的很,人生暮年,还总是有意无意的回忆年轻时候,总在怀念。
没想到,一朝醒来,回到了二十岁,夏晓禾彻底懵逼了。
这特么的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土屋,冬天里墙里窗户里还漏风,又冷又硬的土炕,又薄又丑的大花被子。
这些还在其次,她一想到这个年代,没有带马桶的卫生间,她要上厕所还得去屋后那个茅房,茅房简陋的就跟原始社会,她蹲那都怕掉下去。
而且,洗澡都得冻层皮......
物资匮乏,吃又吃不饱,饿又饿不死。
唯一叫夏晓禾欣慰的,便是自己年轻了,也看到了年轻的母亲。
“没事就好,过两天你就要跟致远一起回城了,这身子要是不养好,妈也不放心。”周兰帮她又掖了掖被子,然后,坐在炕边继续缝补着夏晓禾前几天刚浆洗过的一条旧棉袄。
这棉袄领子和前襟都磨坏了,这样穿到城里,怕被人瞧不起,所以,周兰找了块差不多花色的布,就想缝补缝补,虽然花色略有不同,但总比破了洞的强。
周兰一心的干活,完全没有留意到夏晓禾那惊愕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神色。
“妈,你刚才说我跟谁进城?”
“致远啊。”周兰抬头望了她一眼,“你这丫头,烧了两天烧糊涂了?致远考上大学了,要回城上大学呢,你是他媳妇儿,你不得跟着去?”
“致远?是陈致远?”夏晓禾脑海里使劲想着这个人,然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还不如这人的名字来的清晰。
周兰见状,无奈一叹,“是,陈致远,说起这个,妈也得说说你,你说你跟人家都登记了,还一个住知青点,一个住家里,两口子还跟个陌生人一样,像啥话?”
夏晓禾没理会她妈的数落,她脑海里开始多了些陌生的回忆。
这一世,似乎很多东西变了,尤其是她堂姐夏兰香。
前世,夏兰香心高气傲,嫁给了城里来的知青陈致远,结婚不到半年,陈致远就考上了大学,获得了回城的机会,夏兰香自然跟着一起进城了。
一时间,夏兰香成了全村人羡慕的对象。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又离婚了,离婚后的夏兰香再也没有回过村,据说是去了南方城市淘金,九几年,村里有人去南方打工,说是见到过她,在一个发廊里给人洗头,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过的不错。
她二叔一家还根据线索去找过,但可惜,没找到。
而同一年,夏晓禾也嫁给了同村的庄稼汉子萧雨山,两人婚后在村里包了片鱼塘搞养殖,赚了第一桶金后,夫妻俩野心更大,趁着改革开放的东风,干脆进城干起了包工头。
钱越赚越多,事业越做越大,成立公司,成立集团,他们从农村走出来,走出了乡里,市里,省里,最后走向全国,走向世界......
那时候,夏晓禾和萧雨山夫妻俩时常会在报纸电视上露面,风光无限。
夏晓禾不知道的是,夏兰香感染重病,孤独的躺在破旧的出租屋,弥留之际,出租屋那台黑白电视里播放的正是夏晓禾和萧雨山一起出现慈善晚会的场面,珠光宝气,伉俪情深......
她就那么不甘的断了气,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夏晓禾也是很久之后才得知她过世的消息,一时间也是惋惜不已。
然而,惋惜归惋惜,现下的状况却让夏晓禾哭笑不得。
因为这一世,她成了要随陈致远进城享福的那个人。
而堂姐夏兰香已经嫁给了萧雨山,两个人正经营着后山脚下的那片鱼塘。
这一世,她们这对堂姐妹的境遇恰好与前世调了个个儿。
看女儿眉心皱起,周兰心疼不已,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晓禾,饿了吧?妈去给你做点吃的过来。瞧这烧了两天,人都瘦了一圈了。”
这一提,夏晓禾真觉得胃里空的很,深吸了一口气。
罢,既然重生了,那就再好好活一次。
她脸上含笑,馋道,“妈,我想吃荷包蛋泡炒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