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方明珠一直不太喜欢步听,所有人都知道。她说过步听的名字听着就劲儿劲儿的,步听,不听,不听什么呢?
可是大院的人都知道,步听原是叫步倾的,乳名晴心,顾清让,乳名单字,城。只因多年前一位云游和尚盯着步倾和顾清让说,名字交错纠缠,倾城不顾,妙的很,是劫也是缘,说完就大笑离去。
她的“晴”与他的“清”谐音,她的倾,怕是会覆了他这座城。经和尚这么一说,大家都开始关注到他俩名字的关系。
城还是那座城,稳如泰山,只是步倾从此成了步听,她改了名字,因着老和尚的一句话,长辈们怕她克着了他,她可是能倾了城的人呢。
十三岁的步听想,我会克了他吗,我能怎么克他呢?从那以后步听再没有叫过顾清让一声三哥。
方明珠再怎么不喜欢步听,也没办法,因为老爷子在他们这一小辈儿里最疼两个人,一个是顾清让,一个就是步听。
步听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和方明珠打过了招呼,也不好多说什么。
“城儿,还没吃饭吧,尚都已经订好包间了,今天晚上为你接风。”开口的是顾清让的二伯顾云义,笑着拍了拍顾清让肩膀,“这小子又窜高了”。
是的,此时的顾清让已有185,又生的帅气俊朗,站在人堆里,煞是扎眼。
众人附和“是啊,是啊。”
“改天吧,大家也都累了。”顾清让一口回绝。
“好,那就改天,也不急,阿城先回去休息,不用担心,父亲这里有人照应。”顾云智接过话来,顾老爷子唯一的女儿,顾清让的小姑,他打小疼阿城,自然帮他打圆场。
众人散去,顾清让被他妈妈拖着抽不开身,步听和孤鸿他们先行离去。
步听的家不在北京,每次回来她都住顾家老宅,老宅是先前顾老爷子买下来的四合院,他们打小就混在这里玩,只是长大了,都不怎么来了。
老宅平时只有顾老爷子和小姑姑顾云智住,顾云智出嫁以后,就只是周末过来,只留常叔和何婶照料打点,老爷子也落得清净。
顾家虽没有分家,但都有外宅,除了逢年过节很少有人去老宅小住。
孤鸿把步听送回老宅就走了,常叔接过行李,何婶笑盈盈地喊了声“晴心回来了”。
对,她到这里,不是来,是回来,他们从来没把她当外人,这里甚至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留给她的。
方明珠自然是想让儿子回家住的,但无奈拗不过顾清让,吩咐司机把车钥匙给了他,他独自开车回了老宅。
何婶把他迎进来,欢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好,许是累了,他并无多话,嘱咐何婶不用忙活了,径直走向了自己那屋。当然了,他不累的时候也话不多。
他的房间也留着,连摆设都没动。而屋里的步听正在洗澡,没有听到外面的响动,一墙之隔的他们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步听洗完澡还睡不着,雨早停了,天气甚至还有些闷热,索性到院子的秋千上小坐,等着风把头发吹干,她闭着眼睛荡啊荡,突然想起小时候,心想还有比这更惬意舒服的时刻吗?
顾清让冲完澡推门出来,一眼看到秋千上小小的人儿,步听在女孩子里并不算低的,167,但在顾清让眼里,她永远是小小的,小到他想把她捧在手心,又怕握的太紧,碰碎了。
顾清让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旁边的秋千上,没有说话。
诗人顾城说: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而他却用它寻找光明。而此刻的顾清让应该感谢这黑色的夜遮住了他的眼睛,因为那一抹深情,深不见底,没有音信。
步听察觉到旁边有人,睁开眼睛望向他,怔了怔,突然笑了。
“好久不见”,没有任何称谓,不叫三哥,也不叫名字,简单的四个字。
顾清让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小布丁,好久不见。”
这世上,只有顾清让叫她小布丁,步听抗议过,但是很显然,抗议无效。他们小时候市面上有一种雪糕叫小布丁,小小的甜甜的,像极了小时候的步听。
一时无话,他们俩好像从步听改名字以后就变得生疏了,像赌气一样,她躲着他,怕他也敬他。
顾清让的性子又是极清冷的,山不过来,他也不过去。
步听没有留在北京念书,她读高中的时候,他上了军校,她读大学的时候,他去了英国,她要出国的时候,执拗的去了没有他的美国。现在想来,他们似乎总是在平行的时空里阴差阳错。
不是再没有见过,大院里的孩子从小感情好,除了步听,所有的孩子都在北京,她放假一回来,大伙总是会约在一起聚聚。
只要步听回北京,顾清让就从来不缺席,只是也不多话,总有一种皇帝微服私访,到此一游的感觉。
“凉了,回去吧。”顾清让看着步听淡淡地说了一句。
“嗯。”步听回答的干脆,她早就想逃开了,顾清让这斯气场太强,气压太低。
她站起来,跺了跺脚,指了指天,没有再看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清让看了看月亮,笑了,他知道她在和他说晚安,这世上可能只有步听这么和人说晚安。
他也回屋了,躺在床上,突然觉得心里很踏实,像是被什么填满了。这么多年了,她终于又来到他身边,曾经千山万水,如今一墙之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