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太监尖声的高喊,开崇帝终于从屏风后转过。等待众人将礼仪行过,进礼的内监忙躬身上前道:“皇上,长宁督令何敬才于殿外求见。”
开崇帝见递上来的是紧急军令特召书,道:“传朕旨意,宣。”
“宣......长宁督令何敬才进殿,宣......长宁督令......”一波又一波的声海向远处扩散,直到他出现在大殿之上,那寥寥的回音似乎仍未散去。
牧也借着余光打量他,是个健壮的留着浓密短胡的中年汉子,许是因为常年骑马的缘故,他的腿走起路来并不是很利落,裁剪齐整的朝袍也因为罗圈腿而显得有些滑稽。但在这样的场合,没人会注意这些,也没人敢留意这些。
他麻利地掀起长袍的前襟,跪地行礼道:“皇上万岁,臣有一物愿呈与陛下。”
周端忙接过何敬才递来的木盒,躬身呈给开崇帝。
开崇帝瞥了眼木盒,问道:“里面盛的什么东西?”
周端恭声道:“回皇上的话,里面是一件破棉衣与和着些污物的麦粒。”
何敬才对周端含糊的表述并不是十分满意,高声道:“陛下,那污物是老鼠屎。”
开崇帝眉头一皱,问道:“那何爱卿为何要将此物呈与朕?”
何敬才回道:“回皇上,这是户部给长宁军派的冬衣和军粮。”
此话一出,朝堂之中顿时便有了“切切”之声,更有朝臣直接将目光投向了户部尚书张蔗。张蔗倒底是脸上有些挂不住,出列道:“臣职掌的户部出现此过失,臣实是有罪,但今年户部直辖的京都地区鲜有所收,故曾请庆国公大人自江东直运军粮万石至长宁等寒北之地。如今,既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臣愿清查户部余粮,派人急送至长宁。”
牧也在旁听着,心中不由叹他一番话说的周密,抬眼看了看开崇帝,知道一旦他应了张蔗的建议,那么以户部的余粮何敬才很难支撑到开春。她正这样想着便听辅政胡政之先她一步道:“臣请陛下开广安、齐安两处粮仓,以接济长宁,臣以为这样做,一来可以减少运路上的消耗,二来留有户部的余粮以备京中不时之需。不过,臣认为陛下更应明察此事,惩罚有度。”
牧弗正欲乘了小轿打西直门出皇宫,心中盘算着何时才能到西市去看那双色的雪梅花。忽听一女子自轿帘外低笑道:“三哥走的好快,不想着顺道儿带小妹一程。”她一面说一面上了暖轿,顺手将大氅搭在软塌上,便挨着暖炉坐了下来。
牧弗将刚沏好的雪沁倒了一杯给她,打趣儿道:“我可不记得你何时搬到西直街这边来住了。”
牧也撇撇嘴道:“反正都是要从皇宫出去的......”
牧弗半倚在软塌上道:“你才从执灵回来,父皇也不让你歇上几日。”
“就当是父皇对我的器重吧。”牧也一笑道:“不过这几日里倒是有太子发愁的了。”
牧弗几不可觉察地低声一叹道:“这几年来,太子和宜王明里暗里的不知斗了多少,但父皇却始终没有个明确的态度。”
牧也笑了笑道:“父皇年轻时便经历萧墙之争,又怎会不深谙其中的道理?也许这是对权力的制约,也许是对继位者能力的考验,自古帝王心似海,哪是咱们这般轻易就能探测到的。”
牧弗道:“到头来都是为了一个“权”字”
牧也道:“但从权字下来,人和人就是不一样了。”她看着轿帘上隐约映下的来往行人的剪影,语调说的幽幽,就仿似从山谷中飘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