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冷笑了一声，冲了过去，一把将这头肥猪踹翻在地，然后朝一个蒙面的少年大喊：“小龙，你他娘的快过来，六哥给你逮到他了！”

那个名叫小龙的少年听见老六的喊话，一刀砍翻对手就奔了过来，看见在地上缩成一堆的郭怀，双眼立时恨得通红。小龙一把扯下面巾，用刀指着郭怀骂道：“姓郭的，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那郭怀吓得哆哆嗦嗦，眼睛睁开瞧了半晌也没认出小龙是谁。小龙提起刀一把砍在郭怀的大腿上，拉开了一个口子，郭怀杀猪般嚎叫，腿上的血只汩汩流出。

小龙恨道：“当初，你就是这么对我兄弟的！他不愿意给你抢绸布庄的那个丫头，你就把他带回去，一刀一刀地把他的血放干！足足有三十七刀啊！你这个畜生！”小龙说完又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郭怀已无法开口，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老六看向已将张老三砍倒在地的二当家，她还是那样，杀死一个人跟踩死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

老六怕她。

寨子里也没人不怕她，哪怕是那位大当家的。最怕的可能就是他了。

但老六也敬她。寨子里的弟兄们谁不是被逼无奈才上了山，她答应弟兄们的事情，没有不办的，也没有办不到的，所以弟兄们愿意死心塌地地跟着她。这次是小龙，下次就该家宝了。

老六望向家宝，他还是闭着眼，带着笑。

那边忽然起了一阵骚乱，老六看见哑巴不知什么时候已下了坡来，而纪师爷则躺倒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看来那个年轻人还是得手了，这下，他们一个都活不了了。

纪师爷很早就跟着二当家的了，帮着二当家出了很多主意，老六佩服的人除了二当家之外纪师爷也是一个。他们劫道只懂打杀，看见这两辆马车，不用问肯定是抢前头那辆，可纪师爷一看就知道，这姓郭的的家当全藏在后面那辆车里，还让他们挖了两个坑，用水和上，果然，那辆蓝布帘子的马车就陷住了。老六没上山前最佩服读书人，上了山之后最瞧不起的也是读书人，但见了纪师爷，他还是得佩服这些读书人。

纪师爷让二当家少死了很多弟兄，现在他死了，不论是二当家还是弟兄们，都得替他把那个年轻人的命，拿到手。

老六举起刀，冲向了那个使飞镖的年轻人。

老六再次砍翻一个镖师后，终于来到了二当家身边。二当家收了手，但刀还未入鞘。那年轻人的飞镖早就用光了，此时的他手握一把长剑，挡在奄奄一息的张老三面前，十几个手执朴刀气势汹汹的大汉包围着他，可他脸上却依旧是那一股桀骜。老六忽然想起纪师爷教他念的一句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老六有些怜惜起这个年轻人，悄声对二当家的说道：“当家的，这小子是个有骨头的，放他们走吧！”

二当家的沉默了一会，说道：“他不会走的。”老六心想，你不问怎知他不走？接着二当家又说了句：“要当英雄，焉能不死。”老六不是很懂，他望向那个年轻人，只看见他似乎有些发抖，像是兴奋。

杀戮又开始了。

老六挥着朴刀，跟其他弟兄一起将长剑压倒，折断，最后，数把刀尖悉数戳进了年轻的身体，殷红的血喷薄而出，溅了他一脸。

是热的。

老六拔出刀。

“埋了吧。”二当家淡淡地说了句，转身走了。

老六抬头，几只乌鸦在头顶上盘旋，似是等着他们离开，好饱餐一顿。那个年轻人身后，张老三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没有了气息。

老六带着几个弟兄抬着尸体，蓝布帘子的马车里抬出一件件珍宝金银，那对母子和一双丫鬟缩在地上啜泣。

老六第二趟回来搬尸体时，却发现那马车旁只剩了对丫鬟和小儿，那少妇却不见踪影，搬东西的冯二马也不见了。老六过去一问，才知冯二马见那少妇身材曼妙，起了色心，这会就给人拉到林子里去了。

老六心一沉，这个冯二马是前段日子刚从总寨过来的，怕是不知道分寨的规矩。他四处观望，果然，二当家的也不见了。此时只听得林子里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群鸟惊飞，弟兄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望向那片树林。

只见二当家的带着那满面泪痕衣衫不整的妇人走了出来，手里攥着一团东西，不住地往下滴着血。二当家的走近，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扔在了地上，那头顶上盘旋的乌鸦立时就将那东西叼了去。众人看得清楚，可谁也不敢出声。

“要泄火，窑子里去，银子管够。良家的，别碰。这是我的规矩。”二当家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可弟兄们却骇得极。

老六跟着二当家的三年了，这样的事尽管早已见得多了，但不免也有些心悸。这个万家寨的女罗刹，这个叫万红霞的年轻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没有猜透。

老六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红衫，像是血染一般，红得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