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 章(1 / 1)清溪故事首页

平原上断龙山好似一条青龙蛰伏其上,半腰处被一条清溪截断,两排峭壁间,清溪水奔涌而出,在平原上蜿蜒向着东南方向前行。名为清溪,其实却是一条大江,只因江水清澈如泉被当地人称为清溪。清溪两岸树木苍苍,更有良田阡陌。正是一年之春,农人赶着牛忙碌田间,天空中燕子飞过柳梢,伴着牧童的笛声悠悠。    “起船了哟~”渡口艄公号子响起,艄公一支桨,渡船缓缓离岸,便要向着清溪对岸行去。江岸上走来一名少女,挽着双髻,圆圆的脸,眉眼弯弯,模样讨喜,背着一个竹背篓,身着一身泛白的旧夹袄,打着补丁但十分干净清爽。    艄公见到她,停下船招呼道:“月姑,今日过江去吗?”    月姑笑眯眯的回道:“今日不去了,要拾柴去呢。王老爷子,今日水大,过江心稳着点哟!”    艄公瞪起眼睛笑骂道:“我都几十年的把式了,还要你这黄毛丫头提醒!”心中却十分熨贴。月姑调皮的吐一吐舌头,笑嘻嘻的挥了挥手,继续赶路了。    艄公笑着撑开了船。船上一个妇人轻声问同行的妇人,“大嫂,这姑娘是哪家的呀?看着真讨喜。”    “她是槐树巷口谭家的,是这清溪镇上出了名的勤快姑娘!模样又俊,没有人不说好的。”  那妇人又问:“姑娘看着也有十四,五岁了吧?许了人家没?”    “唉,要说这么好的一个姑娘,到了这个年岁哪有没许人家的?可她家只她和瞎眼的奶奶,穷就不说了,娶了她就得养着瞎眼奶奶,而且,小小年岁便没了父母,总让人心里有些…”    话音未落,只听得艄公重重咳了一声,船身猛一晃,将船上的人晃了个踉跄,吓了一跳。艄公提醒道:“过江心啰,各位坐好了!”妇人们赶忙抓紧船帮,生怕有所闪失,春水寒的很,掉入江中那可是要命的!    晃晃悠悠中渡船撑到了对岸渡口,众人互相搀扶着下了船,艄公取出旱烟管,蹲在渡口望着滔滔江水抽起烟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月姑别过艄公,沿着江岸向断龙山走去。江岸上已经有许多野菜冒出头来,明日来采摘,自家留一些,其它的可以送到镇东刘员外家换些铜钱,家里的油盐都该添一些了。远远的一个大汉背着一捆柴迎面走来,“大憨哥!”月姑笑着招呼道,“刘员外家的活还没做完吗?”    大憨看着月姑憨笑着,“嗯,还要再做几日。月姑,这捆柴我给你背家去。”    “大憨哥,我这正要上山拾柴呢。你这捆柴拿去镇上卖了,现在价好,能换上十个铜钱呢。”这个冬日全靠大憨哥背柴给自家,现在开了春,自己可以上山拾柴,可不能再拖累大憨哥了。    大憨笑着说:“昨日卖了,钱够用了,这是给你和奶奶的!”    月姑见他这么说,知道他憨劲一上来,必是要将这柴送到家里的,便放下竹背篓,掏出一个小土布包,“这是奶奶烙的麦饼,给你。要不我就不要这捆柴。”    大憨嘿嘿笑着接过布包,放入怀中。月姑见他收下了,笑着说:“不用去山里了,我去河岸上采些野菜。大憨哥,回头见!”两人告了别各自忙碌去了,春天日头短,不注意一日很快便会过去了。    月姑回到河岸上,零星的发现了一些荠菜,蒲公英和马兰头,一个时辰下来,倒也采了小半竹篓,忽然发现一个小湾里长了些青青葱葱的水芹菜,这个季节水芹菜可是个稀罕物!月姑小心的采收了,有五,六把呢!奶奶最爱水芹菜的味儿,要留一把今晚做了给奶奶,汆了水,拌点油盐便是好味道。    月姑满心欢喜的背着背篓向镇东刘员外家走去,到了西门上,看门的醒伯招呼道:“月姑好久没来了!”    月姑笑着放下背篓,拿出一捆扎好的野菜,“醒伯,江岸上野菜长出来了,想问问柳婶子要不要野菜。这是给您的!”    醒伯笑眯眯的接过野菜,“谢谢啦!老想着我!我这就去给你叫她。”    不一会儿,一位中年妇人急匆匆的出了门来,圆脸盘,身着蓝褂裙,头发整整齐齐的拢在脑后成髻,插着一支铜钗,上来先递给月姑一个小包,“厨房新做的梅花糕,小姐不爱吃,你拿去,软软的你奶奶也可以吃。”说着又去看背篓里的野菜,“这一冬也没见什么青,这些我先收下,要吃着好,明日我告诉你。哟!这季节就有水芹菜了?这可是好东西!”    月姑见她都要拿走,便道:“柳婶子,给我留一把!奶奶爱吃这个。”    柳婶子精干的脸不由缓和了下来,“你奶奶也算有福了!好孩子!”说着将野菜倒入带来的竹箩中,数了二十铜钱,递给月姑。    月姑连忙推辞,“柳婶子,这太多了,这些野菜也就值五,六铜钱,哪有那么多!”    “这傻孩子!那是什么时候的价?给你你收着就是了!”柳婶子将铜钱塞进月姑手中,“快回去吧,我得做午食去了。”说着拎着竹箩便回去了。    月姑背起竹篓正要与醒伯告别,醒伯递给她一个小油纸包,“月姑爱吃花生米,给。”月姑还没来的及推辞,醒伯竖起眉毛,“不许推,你给我的野菜我可都收下了!”    月姑接过小油纸包,“谢谢醒伯!我先回去了,下回来看您!”    醒伯点点头,挥手道:“快走吧,知道你忙!”    月姑没有急着回家,先去打了些油盐,心想柳婶子这次给了自己这么多铜钱,不知道会不会被东家埋怨,柳婶子的孙子喜娃老叫着要糖人,柳婶子一直没舍得买,月姑想着给喜娃买个糖人,也让他欢喜一下。    到了糖人摊头,那老师傅正熬好了糖,挥洒着画了个喜娃娃,黄澄澄的糖娃娃,越看越讨喜!一问价钱,却犯了愁,要十五文呢!月姑身上只有买完油盐剩下的八文钱,哪掏的出十五文呀?   老师傅见月姑想买又犹豫的样子,便说:“做完今日我便要离开清溪镇了,你实在想要的话,我给你做个小的,收你七文钱好不好?”    月姑喜出望外,“谢谢师傅!”    老师傅笑着点点头,问道:“要做个什么样的?”    “就这个喜娃娃,嗯,捧着个大寿桃!”    老师傅飞快的沾糖,做画,压上竹签,挑起来,一个抱着寿桃的喜娃娃,比刚才那个大的更传神!老师傅笑吟吟的将糖娃娃递给月姑,月姑递上七文钱,接过糖娃娃,再三道了谢,兴高采烈的回了槐树巷。    进了巷,先去了隔壁柳家,柳大叔正在院里整农具,喜娃坐在一边,逗着小鸡。月姑招呼道:“柳大叔!”坐到喜娃身边,摇着手里的糖娃娃,逗着喜娃说:“喜娃,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喜娃抬头一看,“月儿姑姑,这糖娃娃是给我的吗?”    月姑点点头,喜娃高兴坏了,“谢谢月儿姑姑!这糖娃娃真好看!”    “月姑,你真胡闹!这么贵的东西你怎么能随便买?!”柳大叔急了,这糖人可贵着呢,自家老伴都不舍得买,这丫头!    月姑对着喜娃吐吐舌头,嘻嘻笑着,“柳大叔,我得回家了!”说着就跑回了家。    一进院子,看见奶奶正弯着腰从井沿子往上拎水,月姑忙跑过去把水桶接过来,“奶奶!您怎么又自己拎水了!不是说好了我拎的吗!”    奶奶笑着说:“这不是你不在吗!今天日头好,我赶快将这些衣裳洗出来,书院里的那些读书人等着换洗呢。”    月姑嗔怪道:“哪里就急着这一天了吗!”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对了,听你惹柳大叔生气了?”    月姑将水桶接过来,拎到洗衣桶边,一边把水倒入桶中,一边回答:“大憨哥打了柴来,我就去江岸采了些野菜,卖到刘员外家,柳婶子给我二十文,我想这也太多了,就给喜娃买了个糖人。”    奶奶点头道:“应该的,柳婶子一直帮衬我们,做人要知恩图报。”    月姑笑着说:“我就知道奶奶会夸我!今天还采了些水芹菜,晚上做给您吃。”祖孙俩都笑了起来。    “你这个小滑头!好了,我要洗衣了,你忙你的去吧。噢,大憨柴劈好了放柴垛了。”奶奶坐在洗衣盆边的板凳上,开始洗起衣裳,这些都是江对岸书院里学子的衣裳,奶奶说哪有姑娘家给外人洗衣裳的,从不让月姑沾手洗这些衣裳,月姑只能帮着打水,送衣裳。    月姑抓了把糠喂了鸡,回到屋里,坐到织布机前织起布来,这匹布还有两日就能织好了,刨去赊线的钱,这匹布能换回四十文钱,可以贴补些家用。月姑思量着自己织布越来越纯熟,一个月里能织两匹布的话,家里就能宽裕很多,如果能学着织些提花和暗花的布,那换的钱就多了,奶奶就不用辛苦洗衣裳了。只可惜这种技艺都是家传的,自己想学也没有师傅教啊!    等月姑织完一段,站起身来,日头都偏西了,月姑赶忙去生火做饭,家里一日吃两顿,夜饭就用的早些,不然奶奶的身体可抗不住。院子里衣裳架上晒满了衣裳,不见奶奶,大概是进屋里歇着了。    月姑从柴垛里抽了几根柴,大憨哥打的柴都是干枯的硬柴,好烧又经烧,几根就能烧一顿饭了。说起来,大憨哥也是个苦命人,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一个人住在断龙山上,靠着卖柴火和农忙时给人帮工挣些辛苦钱。奶奶心疼他同月姑一样从小没了爹娘,便帮衬着一直买他的柴,大憨自从知道她俩的境遇便再不肯收柴钱,常悄悄扔下柴就走了。待月姑长大一些上山采野果野菜时常遇上他砍柴或下山帮工,奶奶准备吃食时都会多做一些,让月姑带上山给大憨,一来二往的便熟了起来。    做好饭,月姑将饭菜端到奶奶房中,奶奶正在补衣裳,不是她们的衣裳,而是前日洗好的学子的衣裳。月姑觉得奶奶很神奇,明明看不见,但缝出来的衣裳就跟新的似的,针脚又细又齐!    “奶奶,吃饭了!”月姑将饭菜在桌上摆好。    “还有几针就好了。”奶奶说着飞快的走着针,三两下收了针,咬断了线头,“好了。月姑,把这件衣裳也放到那竹篓里,这些衣裳明日你可以送回书院去了。”    月姑应了一声,接过衣裳,叠好,放入靠在奶奶床边的竹篓中,竹篓里整整齐齐的叠着洗干净的衣裳,散发着皂角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两人说说笑笑的用了饭,奶奶有了爱吃的水芹菜,饭都多吃了一些。待月姑收了碗筷,在井边洗好,已是黄昏时分,夕阳映的满天彩霞,明日应该也是个好天。月姑将鸡赶回鸡笼,衣裳架子挪进堂屋,打了热水给奶奶梳洗完,便又回屋借着余晖再织一段布,直到天黑才歇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