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担待(1 / 1)我见不怜首页

苏茹觉得自己快要被闷死了,这裹住她的布褂子又臭又密不透风的,简直让她巴不得自己是个死的,好不用呼吸这难闻的空气,直眼前刚才亮堂就放开了嗓子嚷嚷起来,“干什么啊你?送我进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会子的一半心疼啊?猫哭耗子假慈悲的。”    那人把她丢进大大的汤池,也不管她的衣裳还没有除下来,瞧着她湿透了衣服的狼狈模样戏谑地斜了斜嘴角。语气里大半都是吊儿郎当:“你又知道我没心疼了?我没心疼你难过啊?”    苏茹拿眼剜着他,没回答,被炙热的回视后心虚地游弋着眼神,嘟囔着慢吞吞道:“得了吧,你要是有,我苏茹以后改名换姓重新做人。天打五雷劈都不怕。”    谁知那人却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而朝着她单膝蹲下,那血色的披风霎时上下翻动,像是依附连绵于他肩胛背脊上的熊熊火焰,勾勒着那分明轮廓与魁梧身形,一时间竟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流泻着令人注目的豪朗俊逸。    他目光灼灼,笑容却是兜着丝捉摸不透,漫不经心道:“叫苏茹顺口了竟还真把自己当成苏茹了?若你真当自个儿是苏茹,那从今日起你倒确实要改名换姓、重新做人了。”    苏茹微微笑着注视着他,他也敛着一抹笑敬以回视。好像两人都把目光当作了长、枪刀剑,在空气里杀得个金戈作响。    “将军,您看老奴是现在为姑娘沐浴梳洗,还是过一会儿……”气氛正值一触即发之际,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领着两队侍女的老妈子兀然开口道。    “诶,就现在,将军方才舟车劳顿,且本就不太行,没什么精力做那劳什子的事。”苏茹探出个脑袋,嘻嘻笑着朝他身后的老婢女道。    那人眼里明朔如星,渐渐敛了一缕森狠,倒是没说什么,起身大步离去。浓色的铁骑血袍飞扬似天际转瞬即逝的大雁,快要和惨烈的黄昏融为一体。    见那烦人精走了,苏茹适才除了衣物靠在温暖的汤池壁上。早已进来的老妈子交代完一干婢子的活儿后挪步到她身后为她推拿起来,直教苏茹舒服地找不着魂,懒洋洋地道:“咱李妈的手艺还是这么好,要不是你们这么多人在,我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就给淹死在池子里。”    李妈搁在她肩上的手一顿,道:“姑娘净爱说这些胡话,将军这么宝贝您,怎么会让您受委屈,更论枉死。”    苏茹抿出这话里别的意思,晃着脑袋像学堂里教书的老夫子一样,“李妈,您这可就太偏袒他了,那军营您是没见啊,那糙汉子,那烂环境,啧啧啧……您要是被他送去那,绝对说不出这话来。”    “相反,还挺想杀了他的。”苏茹想了想,眯眼笑着补道。    李妈面色不改,声音分外平静:“姑娘如今回来就好,将军如何做自有他的考量,还望姑娘多担待着点,莫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伤了自己。”    苏茹眯着眼,佯装已经睡着了,心下暗自冷笑。    担待齐国名声赫赫威震八方的骠骑将军?    她担待不起。    李妈并未发现她假装出的睡样,只继续喏喏道:“这个药是将军用来抹外伤的,效果好得很,姑娘身上这些斑斑痨痨不出一刻就能消得干干净净,像个刚剥出来的白鸡蛋一样,将军从来就爱宠姑娘,姑娘用的什么都要最好的,就连专门为姑娘做菜的师傅都还一个不落地呆在那伙房里呢……”    她顿了顿,不知思索到了些什么,声音忽地哽咽起来:“姑娘,老奴看着将军长大,打他记事以来就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过,出了那事儿后,老奴更是就没见过将军脸上有过笑脸。可姑娘不一样,自打姑娘到了将军府,整个府都添了七分生气,将军的嘴更是笑得就没有合拢过。”    “老奴了解将军,却也看不透将军,但他真的是打心眼儿里爱着您的,他永远不会不顾您的……姑娘,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儿,老奴求求您,不要恨将军,他真的爱您,真的爱您……”    老妇早已泣不成声,声声抽噎听得苏茹心里像蒙了涩果子的酸汁似的,她扭过身拍拍她的手,从汤池里抬起手来为李妈揩去眼泪:“您哭什么呀,打我到府里,就数您对我最好了,比我亲娘还亲呢,您的话我怎么会不听呀。”    这下子李妈的眼泪更是收不住了,泛滥成灾。苏茹叹了口气,从池子里站起来抱住她,声音里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叹息:“好,我答应您,不恨他,永远不恨他。您不都说了吗,他永远不会不管我的。”    李妈在她湿漉漉的怀里用力点头,说不出话来,一旁侍候的几个小侍女呆呆看着她挂着晶莹水珠的酮体,一时间竟热红了脸,一个个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终于折腾完后,苏茹坐在房里对着铜镜,她的指尖细细拂着镜里的自己,一直轻松散漫的神色终于严肃起来,一分分弛向凄厉,好像慢慢裂开的彩粉瓷器,终于露出其里苍白的底釉。    “照什么照,不会臭屁到被自己美到了吧?”那人推门进来,丝丝泛凉的夜风趁机而入。苏茹打了个哆嗦,看着镜里只穿着薄薄中衣的人大步朝自己走来。    “那又怎么样,你连照都没得照,怪不得打仗不怎么输,敌人看见你那张丑脸就被吓跑了。”苏茹感受到抱住自己的暖意,闲散笑道,方才的凄哀悲厉好像是黄粱梦一场。    那人也不气,剑眉好笑地扬起,眸子里似有万千飒沓飞星。暧昧地用手指挑了挑她随意搭在身上的月影纱,才沙哑着声音道:“说错了,不是不怎么输,是没输过。”    苏茹感受到他扑在自己脖颈上逐渐沉浊的鼻息,皱了皱眉头,不悦道:“放开,我要回去就寝了。”    那人嗤笑她的天真,“回什么去,今晚跟本将军睡。”    “当然,不是字面上的睡。”他想了想,补上一句。    苏茹不置可否,只绽开笑容,“我可是千人骑呢,将军心还真是大,也不怕脏。”    那人不屑地勾起唇角,瞥了一眼苏茹,懒懒答:“我和那些兵痞子在军营里同玩一个娘子的时候,你还在那深深的宫闱里连猫儿交欢都没见过。”    苏茹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嘴上却冷静地道,“为何非要赶在今日,你不晓得我现在巴不得你死吗?骠骑将军何时连哄女人都不会了?”    他本正在忘情地啄着她,三下五除二就把她抱到了百雀红木榻上,却因着她这句话,停下了所有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