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桓收紧握住缰绳的指,“孤,来晚了。”
那是帝后,他此生挚爱,自他十二岁登基便陪在他身边的,他的妻。他昼夜兼程,快马加鞭,却赶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男人像是痛到了极致,微微拱起脊背,再说不出一个字。
青年低头望着蹄下溅起的泥泞,浓黑夜色遮掩下,看不清眼底情绪,良久,轻道,“王,是个女孩儿。”
呼啸寒风中,帝伸手,指腹血迹斑斑,应是缰绳磨砺所致,他却全然不觉疼痛似的,拼命地展开五指,却倏然,眼泪滚烫地滴落下来。
这个年轻的男人,十二岁为帝,所遇困境无数,即使被逼至绝境,也依旧保持镇静,大晋百姓崇拜他,敬仰他,将他奉为神明。
他习惯了逞强,习惯了无所不能。
如今他束手无策。
心脏恍若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顷刻便化为齑粉飘散在风里。
“吾国,命数何如?”
“盛极一时,二十年灭。”
“吾民,命数何如?”
“幸遇明主,安居乐业。”
“吾儿,命数何如?”
“大起大落,大彻大悟。”
寒风中青年白袍飞扬,神色无悲无喜仿若佛陀,姿态是看尽世间沧桑的淡然超脱,他抬起眼皮,语气无波无澜,“王,可否记得十三年前的许诺?”
“孤记得。”
“那么,”青年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三问答尽,此后主非臣主,臣非主臣,各行其道。各不相干,主公珍重。”
行至殿门,倏闻身后男人沉声,“出于私心,孤仍有一惑。”
白袍微顿。
男人沉默稍许,面露疲态,“孤年幼登基,征伐半生,见惯血色与沙场,马蹄下亡魂无数,每每命悬一线,亦丝毫不觉胆怯。从前,孤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孤的身后是万千的大晋子民,孤为表率,不可畏怯。直到今日,孤方才明白,那是因为孤的身后,有皇后。”
“如今梓童虽去,吾儿犹在。孤素为人君,纵横捭阖,杀伐决断,桩桩件件,皆非孤所愿,实在不得已而为之。孤所承载,非人世所堪。孤只自私一回,倾其所有,换取孩子平安如意。孤当何如?”
“逆天改命,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