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戈拱手道:“回禀陛下,小伤。”
昌乐帝:“………”
昌乐帝转身,拂袖而去。
走出几步,听身后没有动静,皇帝不由大怒:“李止戈!”
止戈:“是。”
方才利落起身,伸手捡起地上的头盔,大步跟着昌乐帝朝着宫内走去。
“把我那马牵了。”路过几位内侍时,止戈低声吩咐道,顿了顿又说:“牵回公主府去,让门房单独隔间马厩,好生照料。”
昌乐帝乘辇,近臣内侍们步行跟随。圣驾走过太和门,皇帝便令几位官员退下,自己往文德殿去。
作为供帝王于太和殿祭祀庆典之余稍作休憩的场所,文德殿正殿内置有一床一塌一案,外间以屏风隔开,进门桌一塌,一几一案。案后有一檀木大椅,椅后是两扇两米来高的大书架。
昌乐帝大步走进殿门,在长案后的椅上坐下来。
内侍们悄无声息地分立各处,端茶递水各司其职。
止戈站在案前,手里那柄双钩枪被收走,由两个侍从抬着出去了。
昌乐帝冷着脸,喝了口茶后便开始低头翻看一纸卷宗,也不说话。
止戈站了会儿,想了想抬手准备先把身上的甲给卸下来。平白穿着,也怪重的。
昌乐帝把手中卷宗重重一放:“朕让你动了吗?”
止戈:“爹。”
昌乐帝:“这会儿你又不叫陛下了?”
止戈从善如流地改口:“陛下。”
昌乐帝:“………”
昌乐帝太阳穴跳了跳,又端起茶杯,想喝一口,入口前鼻端动了动,皱眉道:“你身上都是些什么味儿?”
止戈道:“回禀陛下,无非是些血腥泥尘罢了。”
昌乐帝转头对身旁伺候笔墨的侍监道:“……你看看,你看看,好歹也是个女儿家,成什么样子!”
那侍监姓梁,得先帝赐名一个元字,自幼便伴在昌乐帝身旁。
“这……回禀陛下,”梁元恭顺地道:“公主乃陛下龙女,又自幼聪敏过人,自是与寻常女儿不同。”
“聪敏过人?”昌乐帝冷笑着摇头道,“朕倒觉得,是个男儿错投了身!”
止戈笔笔直直地站在那儿,低眉顺眼一声不吭。这些话自从十三岁从军后,但凡她人在她爹跟前,一天总要听到那么七八遍,早已——那个俗语怎么说来着?死猪不怕开水烫。
昌乐帝子嗣不丰,仅得三子二女,其中又只有二子一女活到成年。分别为皇后姜氏所出太子李承、昌平公主李止戈,以及娴妃所出的二皇子李秀。
帝后少年夫妻,多年来感情和睦相敬如宾。对于自己中年方得的唯一嫡女,昌乐帝自然是满腔喜爱。
尤其止戈出生那日,正逢前方战报姜家逢春兵破金陵,南唐放弃抵抗,奉书请降称臣。
帝王,总归多少要信些天命。在当时大喜过望的昌乐帝眼里,自己这位女儿无疑是上天降下的祥瑞吉兆。
“止戈为武,天下归一!”
从赐予新生女儿“昌平”这个带有自己年号“昌”字的封号,这位公主在昌乐帝跟前的受宠程度,由此便能可见一斑。
然而可惜的是,昌平公主从小长到大,整个人都跟名字里的“止戈”二字沾不上一点关系。
五岁那年,一拳打哭了大自己六岁的二皇兄李秀的李止戈小姑娘,引起了时年八岁的表哥姜容治的注意。
姜容治,姜逢春的第二子。
姜家自大景开国起,从老国公姜承奉到如今的镇国大将军姜逢春,尽皆武将,三朝三代满门忠烈,男丁几乎个个战死。
这也导致了,姜家不仅人丁单薄,而且家里常年没有成年男子,上下全靠几位女眷打理。
于是自太.祖时就有令下,姜家子女适龄即可入大本堂,与皇子皇女们一同读书,以示恩宠。
而昌平公主李止戈和姜家二子姜容治的碰头,几乎可以说是一切灾难的开始……
一边是家里成天招猫逗狗无法无天的“混世魔头”,原本好歹还有个哥哥姜容易看着,满十五岁后人也上前线去了,姜容治一个人正感到无聊;一边是同样成天招猫逗狗、“宠贯皇宫”的小公主,而李止戈天天在宫里,正好也没什么小伙伴。
于是,两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一下子就混熟了。
李止戈这个皇室公主,便从此走出了一条泥石流一样的成长道路。
她每天跟着表哥姜容治一起在大本堂上课、一起习武,与他一起舞刀弄枪,一起翻墙爬树满宫满皇城溜达……
二皇子李秀性格内向,平日喜欢一个人独自美丽。太子李承,一母同胞又比止戈大了整整十六岁,几乎拿她当半个女儿来看,对她那是纵容得很。
再加上有皇帝皇后盛宠,止戈又十分早慧,宫女内侍哪里敢强管她。时不时就被她耍得团团转,是不敢怒也不敢言。
就这样,昌平公主李止戈一天一天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