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城,盛夏,湿热难耐。
郑佳歆带着耳麦,目不转睛地盯着监视器上的画面,眉头越蹙越紧。
租来的摄影棚内打着空调,但她身上的T恤早已被汗水浸湿,胸口更是像被什么堵住,闷得慌、憋得慌。
在拍摄对象抑制不住地呜咽中,她抬手示意“停拍”,然后疾步走向拍摄对象,环住她的肩头,“晓雪,你讲得很好,谢谢你。”
“郑导。”被称作晓雪的女孩声泪俱下:“应该我说谢谢,谢谢你让我讲出那个人-渣的所作所为。”
郑佳歆轻抚她绷直的背脊,“没事了,你已经摆脱那个人渣,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对,我已经解脱了,会越来越好、会越来越好。”晓雪一个劲地点头。
送走晓雪,郑佳歆沉默地靠在墙边,望着剧组收拾器材。
小助理猪猪跑了过来,“铁总,你还好吧?”
郑佳歆乳名叫铁蛋,是爷爷给取的名字,她从小跟着爷爷长大,感情极好,长大后关系要好的人也习惯唤她乳名,而圈里人则喊她铁总。
“还好。”她长长舒出口气,企图缓解心理的憋闷。
拍了这么多年纪录片,她非常清楚镜头聚焦的人间真实总是沉重而残酷,本以为一部部下来,早该免疫,哪知……内心还是不够强,太他-妈难受了。
她站直身子,又长长地吐口气,强迫自己收回心绪。“都收拾好了?”
“好了。”猪猪应。
“那就撤。”她大手一挥,“走,喝酒去。”
众人欢呼,好诶。
猪猪却神色凝重地拉住她,“铁总,上周跟你说的事怎么样了?”
“什么事儿?”
“就是财务的事儿呀。”猪猪压低声音,“咱们公司账上快没钱了。”
郑佳歆恍然,对哦,上周猪猪是说过公司财务紧张,亟需补血。不过,她不是已经打过电话给吴叔?怎么钱还没到位?不会是死老头又作妖吧?
唇瓣不悦地抿了下,郑佳歆掏出手机打电话,两声嘟音后,一道亲切熟悉的声音传来,“佳歆啊,找我有什么事儿?”
“吴叔,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我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儿?”她嘿嘿一笑,“当然是要money。”
吴叔是他爸战友,也是他爸公司的财务总监,从小看着她长大,对她亲如女儿。
“臭丫头,连句客套都没,说句想你叔了哄哄我不行?”吴叔笑骂。
“跟你还客套啥呀?”她吊儿郎当地贫道,“知根知底儿,不搞那些虚了吧唧的。”
吴叔无奈地叹气,“行了,知道你是想问这季度的钱怎么还没打给你。”
“可不就是这事儿?你给忘了?”
“没忘,但是钱没法给你。”
“为什么?”郑佳歆挑眉。
“因为你爸指示,从这季度起,我们公司不再向你的工作室注资。”
“他凭什么呀。”郑佳歆吼道。
“凭他是公司的董事长,他说了,你有意见找他闹去。”
“行,我找他!”
郑佳歆怒气腾腾地拨通老头电话,噼里啪啦一顿扫射,“我说老郑,你又抽哪门子疯,当初说好的按季给钱,现在说断就断,你说话当发屁吗?”
“郑佳歆!”电话里传来震怒的低呵,“你就这样跟你爸爸说话的?”
“妈?”郑佳歆吃惊,“怎么是你?老头呢?”
“你爸在洗澡。”郑母怒道:“亏得我接,否则就你刚刚那些话,非得把他气死。”
“切,气不死,他命硬着呢。”
“没大没小。”郑母叱责,“断资的事,你爸同我讲过,我也支持。”
“什么?你支持?”郑佳歆扬声。
“对,我支持。”郑母语气坚定。
“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郑母反问,“你几年没回蓉城了?你爸周五生日,你记着吗?”
“我是没回,可你们不是经常来我这儿吗?”郑佳歆语气矮了几分,“至于我爸生日,他从来都不过,我哪儿记得住。”
郑母叹了口气,“你爸今年六十了。他没提,但我想一家人吃个饭,替他庆祝下。”
六十?郑佳歆惊讶,印象里老头似乎还是拿着棍子追着自己跑的模样,一转眼竟六十了?
心底微微一漾,她应道,“我周四回来,咱们给他过个生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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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四,郑佳歆回蓉城。郑母亲自来接机,一见她就嫌弃,“怎么又晒黑了?”
“有吗,不是挺白的。”
“白什么白,跟黑猴一样。跟你说多少次,必须要防晒、防晒!紫外线对皮肤伤害多大你知道吗,氧化……”
“何女士!”郑佳歆急忙打断她的长篇大论,“咱说点别的行吗?比如,老头生日宴你准备得如何了?”
“一家人吃饭有什么好准备的,不过……”郑母略顿,“还请了你爸一个朋友。”
“吴叔?”
“不是,是……云衍集团你知道吗?”她突然问。
“我上哪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