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得很好。”成月简短的答道，她看成雨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让成雨有些不敢看她。

见她不说话，成月又问：“你来就是为了看我过得怎样？”

成雨垂下眼帘，许久才开口，她声音里隐约带了哭腔：“妈妈生了病，她想见你，”

成月征了征，她撇过脸语气依旧冷淡：“不去。”

成雨拉住她，：“妈妈真的想见你一面……最后一面。”

“什么？”

“医生说是胃癌晚期，妈妈一直想再见你一面，可是没有你的消息，我偶然在网站上看到你的消息……”

成月脑袋里一片混乱，她挥手打断她：“……带我去。”

成雨点点头，等成月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出来，楼下已经有辆出租车在等着了，成雨在里面朝她招手。

车窗外的景色飞驰，在成月眼中逐渐变成了一幕幕过去的影像。

在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因醉驾出事，年迈的奶奶也因此伤心过度双眼失明，一家人生活的重担都落到了母亲身上。

她的母亲年轻时是个非常爱惜美貌的人，在成月的记忆中，她总是梳着好看的发髻，穿着体面，即使在家中也是如此。

她还记得，老家的房子里有一个小阳台，母亲将它布置成一个花台，一年四季总有鲜花盛开，偶尔母亲也从花店中购买一些鲜切花用漂亮的花瓶装着放在客厅。

父亲出事那几天，母亲不再穿着好看的衣服，头发也总是随意扎起，每日都在为了父亲四处奔走。

客厅的花瓶中的百合已经几日没换，早就蔫坏了。

在父亲死后，母亲似乎也同那束百合一样，迅速衰败了。

她卖掉了老房子，一家人搬到了郊区狭小的房间，整日早出晚归，脸上也再不见笑容。她总是在抱怨，抱怨奶奶，抱怨成月，抱怨死去的丈夫。

成月那时才九岁，父亲死时她还懵懵懂懂，葬礼上，她看着黑白照片里的父亲问某个亲戚：“我爸爸呢？”

她的眼睛单纯明澈，此时的她还未意识到死亡是什么，只是一个小女孩单纯地在找自己多日未见的父亲。

直到从葬礼结束，她才迟钝的感觉到悲伤，她嚎啕大哭，却没有一个人来安慰她。

搬到郊区后，成月每日都担惊受怕，母亲的脾气越发喜怒无常，她总是一面用恶毒的话咒骂成月，一面用各种随手找到的东西打她。

成月不敢躲也不敢大声哭，房子的隔音很差，邻居听到了会去房东那里投诉。

可比起挨打，成月更害怕的是母亲的离开。

幼年的成月心里一直有种预感——她的母亲会抛下她。

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对的。

大约两年后，某一天开始，母亲忽然重新注重起了打扮，就像是枯萎的花儿再次绽放花苞。

成月冥冥中觉察到了什么，有一日她问母亲：“妈妈，你会不要我吗？”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随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说道：“月月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

那时，母亲已经许久不曾对她笑过，也很少再对她说出柔软的话。

成月听后满心欢喜，她想一定要快快长大，要赚很多钱给妈妈买漂亮的衣服和鲜花。

然而这一切终究是个笑话，在她小学毕业当天，母亲就离开了她。

丢下她和失明的奶奶。

车窗外的风景仍在飞速后退，成雨从后视镜中偷偷窥视着成月的脸，她的声音打断了成月的思绪。

“姐，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不联系我们？”她小心翼翼的试问。

成月的目光仍注视着窗外，她淡淡开口：“为什么非得联系你们，我一个人过得也很好。”

成雨低下头去，无声的沉默在车内蔓延。

许久成雨才开口：“姐，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见成月并不答话，她又自顾自说了下去：“那天是我生日，妈妈跟我说我还有一个姐姐，她今天会来陪我过生日。我还有点不乐意，啊……我不是讨厌你。”

她回头看看成月，见她并未生气，才接着道：“只是因为那时我没见过你，虽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妈妈还有个女儿了，但是知道要见到你心里还是会有点担心。”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成月明白她也和自己一样，不愿分享母亲。

成雨接着说：“不过你来陪我过生日我很高兴，真的，你教我骑单车，还陪我抓蝴蝶、给我折小星星。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是我的姐姐，真好。”

她回头对成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笑容明媚纯真如孩童。

成月的心在一瞬间有了触动，面对这样的直白的话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别过脸去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是嘛。”

她话刚出口，只听一声急促的急刹车声，紧接着是巨大的撞击声，她的身体也跟着不受控制的撞上车门。

——车辆追尾。

成月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在最后的清醒片刻，她见到的是浑身是血的成雨……

以及耳边不合时宜的机械女声：重新……连接终端……欢迎……回到编号NXRM-02-01虚拟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