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峰坐在“清风阁”里,不动声色地看着萧南山把一盘清蒸鲈鱼端上了桌。 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安安稳稳地吃上一顿饭了。 自从半年前,他偶然寻到一本叫做“移魂大法”的秘籍,便一直麻烦缠身,找上门来的人还尽是些名扬天下的大门派,不是想抢走秘籍,就是想杀了他,或者两件事一起干。 然而,魔教又岂是随便擅闯的,他一身绝世武功也不是摆设,不断了那些挑衅者的手脚,都算是便宜了他们。 “清风阁”是萧南山在这昆山剑宗的居所,曲凌峰打量着屋子里素雅但十分精致的装潢,笑道:“不愧是大弟子,还能有个单独的阁楼,你说我要是没被逐出师门,这里是不是也有我的一份儿?你可别忘了,那些年,要不是我把你从个小屁孩拉扯大,你哪里能有今天。” “师兄,难得能请到你莅临寒舍吃顿便饭,以前那些事就不提了吧。”萧南山给他这个曾经的师兄斟上一杯温热的桂花酿,“来,先喝一杯。” 美酒带着淡淡的花香,弥漫了整间屋子,这沁人心脾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没有毒。 曲凌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扬了扬俊眉,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从小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弟。 他们的身世差不多,父母早亡,很小就在流浪,某次偷馒头的时候撞到了一起,从此结伴而行,直到被昆山剑宗收为弟子之前,都过得挺惨。 那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坐在一间像样的屋子里吃顿饱饭,所以,每次他忍住饥饿把自己那份食物让给萧南山的时候,总是对他说:“你小子以后可一定要做顿饭给我吃,补偿你老哥我这些年从没喂饱过的肚子。” 看今天这满桌子美食的排场,怕是要还愿了? “这些菜都是你做的?”他问。 萧南山点点头,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鱼。 曲凌峰看了看这道火候恰到好处的清蒸鲈鱼,指着里面的白色花瓣问:“这是白菊吧?为什么不是葱丝?” “七月了,菊花开得正好,拿来当佐料,比葱丝更加清香。” 萧南山说完这句话,窗外一阵清风掠过,落了一片树叶。 曲凌峰放在桌下的左手动了动手指,如果还没觉察出这清风阁外的重重埋伏,他这些年的魔教教主只能说是白当了。 武功练至顶级之人,不需要眼睛去看,就能觉察出杀意。 看来,想要吃一顿师弟亲手做的饭,怕是会把命都搭进去。 “师兄,趁热吃吧,不然菜都凉了。” 萧南山说这话的时候,整个肢体语言是僵硬的,曲凌峰低头无奈地笑了笑,这人的演技真是烂得可以。 “说吧,萧南山,你想要什么?只要不是本座的命,都可以考虑考虑。”曲凌峰替他这个师弟说出了口,都处心积虑拿一顿饭把人给骗来了,又何必藏着掖着。 萧南山身子一震,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筷,忽然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言辞恭敬地恳求道:“我代表六大门派,为了整个武林的安稳,请曲教主交出移魂大法的秘籍。” “原来你是代表六大门派来的啊。”曲凌峰卷起自己一缕头发把玩,表情玩味,“这可就难办了,那移魂大法,我自己都还没练完,再等些时日吧。” “既然师兄没练完,那就即刻停止吧,这东西对于武林来讲,始终是一种致命的威胁。” 威胁? 曲凌峰嗤笑一声。 移魂大法具有斗转星移之力,练至顶级,便可肆意调换人的魂魄,甚至起死回生。 越是有威胁的东西,越是让人垂涎。 武林的安稳? 难道不是把秘籍毁了才安稳吗?为什么要交出去? “实话告诉你吧,那移魂大法违反天道,我早就把秘籍毁了。” 曲凌峰面不改色地说道。 萧南山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我随口一说,你就相信?” “我相信。” “你还真是单纯。”曲凌峰重新拿起筷子,把碗里那块鱼肉送进嘴里,这一桌美食可不能浪费,吃饱了才有力气杀人。 “味道不错嘛,没想到你的厨艺这么好。魔教还缺一个厨子,你要不要来试试?” 就在他咽下鱼肉的时候,萧南山的脸色瞬间蒙上一层阴霾。 曲凌峰接着把每道菜都尝了一遍,抬眼问道:“你这样子怎么像给我送终一样?” “师兄,我……”萧南山欲言又止,手掌握拳。 “难道你还在菜里下毒不成?”曲凌峰纯粹是玩笑话,这个师弟他太了解了,就是个墨守成规的正人君子,相当于赌博从不出老千、暗杀却走正门、亥时一过就上床睡觉,这种人即使想要他的命,也不可能用毒。 刚想到这里,曲凌峰就觉得心头绞痛,随之血气上涌,全身就像是被火烧一般难受。 紧接着,他便喷出一口血。 “你……”他艰难地扒着桌子边缘站起来,光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令他感觉经脉尽断。 “你下毒……” 这可真是天大的讽刺,享誉武林的剑圣竟会做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勾当,而他堂堂魔教教主竟对此毫无防备! “怎么会这样……”萧南山看起来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他伸手去扶他,迎接而来的却是曲凌峰犀利的一瞥,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恨意深深。 “为什么要我死?” 问出这个问题,已让他几乎气绝,毒液在经脉里四处游走。 曲凌峰自嘲地一笑,抬手拭去了嘴边的鲜血,他看到自己的师弟一脸惶恐和震惊,就像下毒这事根本不存在一样,这时候演技可上来了! 这清风阁应该是提前就做下了埋伏,这毒/药若不是费尽心机千试百炼又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他原以为,萧南山顶多给那些想要他命的人牵牵线搭搭桥,不会自己出手。 现在看来,这个人比所有人都更想要他的命。 今日这清风阁,将是自己的葬身之地。 一声信号响起,一排排带着锋利尖刺的暗器从窗口/射/进来。 曲凌峰解开缠绕在腰间的长鞭,索性内力全开,拼死一搏。 他用尽全力将细细的鞭子挥舞出去,以势如破竹之力震碎了大部分飞镖。 萧南山紧随其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险些刺向曲凌峰后背的飞镖,手心传来的剧痛才让他发现这些镖都淬过毒。 源源不断的暗器朝他们袭来,纵使有三头六臂的人也招架不住,萧南山只能扶着奄奄一息的师兄夺门而出。 而外面,才是最血腥的杀场。 几道身影闪过,各大门派的掌门终于现身,二话不说,立刻使出各门派的独门兵器,直取曲凌峰的要害。 “请各位手下……” 留情二字尚未出口,原本挡在前面的萧南山就被曲凌峰一脚给踢开。 与此同时,一根弯刀刺穿了曲凌峰的锁骨,十几把飞刀从天而降,险些断了他的手臂! “凌峰——” 萧南山飞身而起,却被昆山剑宗的掌门人拦住了去路,他跪在师尊面前恳求道:“师尊!师兄说他已经把秘籍毁了,没有必要再赶尽杀绝!” “哼,他中了毒,还能活?” 萧南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老者,“中毒?是你,一定是你干的!我明明没想要……” “你闭嘴。”长者神情泰然自若,仿佛设计杀害自己曾经的徒弟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 领头的人伸手制止了那几个杀红了眼的同党,“留下活口慢慢拷问秘籍的去向。” “掌门高见!” 一行人异口同声地附和,而后居高临下地藐视着倒在地上的魔教教主,就像看待一条奄奄一息的狗。 如果被他们囚禁,将是生不如死。 剧毒已攻心,他也活不长。 曲凌峰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拾起地上的飞刀,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颈动脉。 喷射而出的血液带着无法平息的怨恨,将清风阁外的一片郁郁葱葱的翠竹林,染上了血红色。 “曲凌峰你这个贱人!” 领头掌门气急败坏地冲过去一把扯起曲凌峰的尸体,三两下撕碎了他的衣服,“让我看看,秘籍是不是藏在哪里,是不是给刻在了身上。” 一伙人像饿狼抢食一样一拥而上。 之后发生的事,曲凌峰自然不会知晓。 当然,他也没有兴趣知晓。 反正都死了,死得好看还是难看,有没有留个全尸,又有什么区别呢。 临死前,他唯一感到的遗憾的是,那白菊蒸鲈鱼可真好吃,要是没毒就好了。 *** 头,有点痛。手,冰凉凉的。双腿也有些麻木。 至于内力,更是无法运作。 为什么还没有死…… 曲凌峰试着动了动,好在身体没有被束缚,手脚也是完整的,似乎并没有受什么伤。 身边传来有规律的柔弱的呼吸声,是个女人,而且没有武功。 这间屋子里,他没有感受到杀意。 这代表,他现在是暂时安全的? 做出这样的判断之后,他决定睁开眼睛一探究竟。 非常简朴的一间小屋子,跟自己奢华的魔教寝宫完全不能相提并论,连床都小得可怜,而且没有镶嵌珠宝!就是一个铁架子! 身上盖的也是极为素气的白色棉被,跟他寝宫那床天下第一刺绣师用金丝线缝制了九天九夜的龙凤被简直是天壤之别! 房间墙上、顶上挂了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影响了整体的观感,连雕工精美的烛台都没有一个,这屋主人品味堪忧。 他侧过头,对着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的人眨了眨眼睛,开始打量起这个人来。 显而易见,这是个美人。 巴掌大的小脸娇俏得很,眼睛虽然不大但是有神,红唇微微张开露出洁白的两颗兔牙,纤纤玉手规规矩矩放在腿上,坐姿着实乖巧可爱。 这就是屋主人吧,大概也是她救了自己。 “啊!” 那美女突然尖叫一声。 曲凌峰反被她吓了一跳。 “天哪!悠悠你总算醒了!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老天保佑,我要去烧香还愿,感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广电总局!”美女看着病床上的人又惊又喜,就差跳起来鼓掌了。 这时,曲凌峰并不知道自己重生的事实,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副身体的名字叫做曲悠然,是当今娱乐圈少有的三无小白花,无黑历史、无绯闻、无潜规则,正宗的星二代白富美小公举。 当然,性别女。 而曲悠然身边这个小姑娘叫做刘璐璐,其实是她的贴身助理。曲悠然向来没有架子,对身边每个人都很好,两人像朋友一样相处,刘璐璐等于是她的闺蜜兼小保姆。 “多谢。”曲凌峰对着她微微颔首致意,话不能说太多,惜字如金才可保持教主的高冷气场,哪怕英雄落难,那也必须不能在美人面前丢了风度。 不过好像……自己的声音变得有点奇怪。 一定是太虚弱了,一定要尽快恢复功力才行。 他在床上盘腿而坐,双手抬起在空中缓慢地画了一个圈,而后双手指尖相对放于丹田,凝神,聚气。 再聚…… 再……好像再也聚不起来了…… 曲凌峰懊恼得很,但不能在美人面前表露出来,所以仍然要保持不苟言笑的威严。 本来就是医院躺着的病人,再加上刚才强行运功折腾了半天,曲凌峰面色有些苍白,额头渗出了 细密的汗珠。 刘璐璐拿了一张面巾纸给她擦汗,眼中流露出担忧之色,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仔细查看,抖着声说:“悠悠,咱们别乱动了,好不好?我叫医生来看看?” 曲凌峰的脸在她的抚摸之下瞬间发烫,他可是魔教教主,练了一辈子邪门武功,为维持顶级功力,不敢破了处子之身,甚至从未跟女色亲近过! 现在,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被一个小姑娘近了身,还有了肌肤之亲! 曲凌峰惶恐地推开她的手。 “你……胆敢对本座……放、放肆!” 刘璐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