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6.7/甄子姐姐
晋江文学城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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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刚过,老式居民楼前的空地上尚堆着一小摊烟花爆竹残迹。呼呼的北风一刮,烟火味在空气中四散开。
天色暗沉,楼道的灯坏了。灯丝短路,发出“嘶嘶嘶——”的细微电流声,忽明忽暗间地上拖长的两道影子时隐时现。
刘叔从老家带了几袋螺蛳粉回来给邻里尝鲜。这一片能吃得惯这口的,也就剩对吃食向来不挑嘴的田酒和对门喜一切辣食的俞蓁了。
只是这东西味儿实在太大,一锅螺丝粉煮完,家里像是被生化武器攻击过。盛了汤粉的碗才刚端上手,这俩倒霉孩子就被把“嫌弃”两字明明白白写脸上的朱招弟驱出了家门。
“一锅螺蛳粉引发的弃女惨案。”田酒盯着闭合的家门,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如是感慨道。
俞蓁“呵”了一声。捧着碗在台阶上就地一坐,拿起筷子就开吃。
田酒顺势在他身边坐下,仰头看了看头顶又出故障的楼道灯。捧起比她脸还大的海碗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热汤。
这冒油的红汤果然很辣。她被辣了嘴,用手扇了扇沾了辣油的唇,直呼“过瘾”。
热汤灌进肚,顿觉浑身暖洋洋的。肚子里汤水灌了个半饱,她的思绪又有些飘。
真是撞了邪了。也就见了那么一面,怎么就惦记上了呢?
不过那少年帽檐下抬起的一张脸还真是绝。
犹记得当时她接过对方结账递来的那盒烟,尚在感慨这手生得这么好看,不用来写检讨真是可惜了。转瞬又浮想联翩。琢磨着这如玉雕的手指间若是夹根烟,薄烟绕指,入画定是极美。
听到那少年提醒着道了声“结账”,这才记起要拿起烟盒扫商品码。
少年把烟钱放到了收银台上,伸手拿烟。
她盯着那双漫画手有些移不开眼。脑补着给收银台对面那双异常漂亮的手建模构图,失了神。
一盒烟,两只手。
隔着柜台,各抓一端。
少年没能从她手中拿走那盒烟,抬指挑了一下帽檐。隐于帽下的一双眼抬起,与她直勾勾望去的视线撞上。
帽檐斜切下的暗影在他脸上绘出了一道明晦两半的分割线。
唇红肤白,琥珀瞳。
面容精绝。
窥见少年的正脸,她顿觉呼吸一滞。
她可太吃这款颜了,完全就是撕漫脸。
惊鸿一瞥。那少年把她魂儿都勾了去。之后只要脑子一得空,总有那么张精雕的面孔在她脑海里来回晃。
一口气吃下半碗粉的俞蓁没听到身边有动静,转头看她。
见她正发呆,趁机夹走了她碗里的那根肠。把肠满口塞嘴里,三两下嚼完,就着热汤吞咽下。
田酒注意到了他鬼祟的举动,低头看了眼缺了根肠的汤碗,下意识把碗往另一侧偏了偏。
心里揣着事,难得没跟他一般见识。
闷声琢磨了会儿,田酒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那位。正色道:“诶,老蓁。问你个事。”
俞蓁忙着嘬碗里的粉,头都顾不上抬一下:“有屁放。”
“你相信一见钟脸吗?”田酒问。
“噗——”俞蓁刚要下咽的一口粉全喷了出来。呛住了,咳个不停。
田酒抱着汤碗迅速避闪开,庆幸自己躲得及时,没被这恶心的小子波及自己碗里的吃食。拉长了尾音“咦——”了一声,嫌弃道:“脏不脏啊你?”
俞蓁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把手中端着的碗暂搁一边,拿纸巾擦袖口上被弄脏的地方。转头盯着她看了两秒,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问:“你刚刚说什么?什么脸?”
田酒捞汤碗里的酸笋和腐竹片吃,边吃边点头:“嗯,脸。”
“一见钟……脸?”俞蓁不怎么确定的又追问了一遍。
田酒斜他一眼:“你耳背啊。”
“……”没听错,还真是脸。
俞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家伙平时跟瞎了一样,拿他这张常驻校草榜高位的脸根本不当回事。还以为她对颜值高低没个基本的判断,今儿怎么突然跟他提起“脸”了?
这要说起“脸”……
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就因为长了张挺能忽悠人的漂亮脸蛋,自幼儿园起就很受欢迎。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班上每次发零食都有小男生捧着自己的小点心巴巴地往她跟前送。
不过那些小屁孩儿进贡给她的吃食大半都进了他的肚。
他可没少因抢她的食被她暴揍。许是揍他揍多了练出来的,这家伙体能很好,一口气追他三五条街都不在话下。
可惜她虽是生了副好皮相,但情窍好像一直未开。不管旁人怎么变着法儿地撩她,她都真情实感地觉得“这兄弟人真不错”。
一根筋通到底,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轻易春心萌动的主。
一见钟脸?开玩笑呢吧?
还是,又憋着坏要坑他了?
俞蓁记起前些天她跟自己胡扯,说是隔条街的那个小区里有一搬来没多久的漂亮姑娘让她捎话,表示想约他。故意话说半截,打着幌子骗了他一个礼拜的奶茶。
前后一联系,怎么听她这话都觉得假。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俞蓁嘴角翘了翘,差点被逗笑。撞见她似威胁的视线,轻咳了声掩饰笑意。
“听你这话的意思,该是看上人家了?”俞蓁很配合地顺话问。
“看上?要说看上,好像也还没到那程度。”田酒歪着脑袋细想了想,诚实道:“我也就是喜欢他那张脸。”
“喜欢?”俞蓁拿筷敲她脑袋,笑道:“你小时候还说喜欢我呢,转头就被菜头手里的糖葫芦骗走了。”
“谁要喜欢你啊?”田酒拍开他伸来的筷子,撇了撇嘴:“吃东西呢,别说那么恶心的话。”
“也行。是还挺恶心的。”俞蓁没异议。
本打算再吃两口,低头看了眼被他喷过粉条的那碗螺蛳粉,瞬间没了胃口。拿筷去戳她碗里的卤蛋,一击即中。
“诶!我的蛋!”田酒急了,捞粉的筷子迅速前伸,想把那颗被偷走的卤蛋截回来。可惜还是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颗卤蛋进了俞蓁的嘴里。
俞蓁在她的“死亡直视”下一口咬下大半颗蛋,挺贱地冲她挑了挑眉。囫囵嚼了两口,心满意足地咽下了嘴里的食物。
见她瞪着自己,忍不住发笑。筷子上剩下的一点蛋渣给她递回去,说:“还你。”
先是偷她肠,后是抢她蛋。得寸进尺。完全就是个不要脸的强盗!
田酒被气到了,怪叫着踢了他一脚:“你都吃过了,谁要!”
俞蓁没来得及躲开,揉了揉被踹疼的膝盖。嬉皮笑脸道:“这么凶,小心嫁不出去。”
“要你管!”田酒超凶地吼了他一声。
这姑奶奶是真生气了。俞蓁不逗她了。剩下的蛋全塞进了嘴里,边吃边继续之前的话题,道:“那孙子谁啊?”
埋头干饭的田酒一时没跟上他的脑回路,从大海碗里抬起头看他。余怒未消,声音挺大地问:“哪个孙子?”
“就是……那脸。”俞蓁简明扼要道。
“哦,他啊。”田酒一想起那张超级符合她审美的撕漫脸,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嘴角噙起一丝笑,慢悠悠喝了口热汤。转瞬挺苦恼地摇了摇头:“不认识,第一次见。”
装的跟真的一样。俞蓁才不信她这鬼话。
不过都聊到这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倒也不介意多跟她扯两句,问:“那你是打哪儿见的他?”
“陈姨的小卖部。昨儿我上陈姨店里买两袋盐,正巧她急着去搓麻将。说是三缺一,让我顾了会儿店。”田酒一想起跟那撕漫脸相遇的一幕,登时兴奋到眼睛一亮,道:“我就是那会儿见到的他。”
陈姨那小卖部开了有十来年了,就在小区里。平时这附近有个风吹草动,必能从那小卖部里传出话。
也没听说有什么新搬来的邻居。俞蓁心道你就吹吧。
“这小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人,还有你没见过的?”俞蓁阴阳怪气道。
“新搬来的?”没听说啊。田酒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一猜测,随口道:“也可能就是路过。”
“路过咱小区里头来了?那还挺……”俞蓁一时没能找到合适的词吐槽她这漏洞百出的话。想听听她还能再怎么继续往下瞎掰,稍一琢磨,问:“那你跟那位说上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