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开出湖彬美术馆的停车场，远远看着当初她看见那辆迈巴赫后匆忙跑下的阶梯，沈意眠靠在顾忱胸膛，伸出手臂紧紧的抱住了他。

“老公，有几年了？”

顾忱也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想了想道：“十年了。”

沈意眠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他：“十年了？这么久吗？”

她转了转眼珠子自己在心里数了数。

是真的。

距离两人第一次在这里相见，竟然已经过了十年。

可她总觉得，她站在顾忱车前，看着他的脸缓缓从车窗后出现的景象，每一个细节她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在不久之前。

“时间过的真快”

她喃喃道：“我都要当妈妈了，可我还觉得自己是个宝宝呢”

顾忱低头看着她笑：“你现在不就是个宝宝？”

“是吗？”

沈意眠抬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他：“那宝宝想吃冰淇淋。”

顾忱搓了搓她的手臂，好声好气道：“医生说你最近肠胃不好，尽量不要吃凉的，你忘了？”

“可是我心里燥”

沈意眠用下巴蹭蹭顾忱的胸口，声音尽量放得嗲兮兮：“我就吃几口，就几口好不好嘛，老公”

顾忱向来都招架不住她的撒娇，差一点就心软了。

但一想到医生的叮嘱，理智又很快占据了上风。

“冰淇淋太冰了，待会回去让妈给你榨点橙汁，好不好？”

沈意眠立刻从他身上起来，“橙汁和冰淇淋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我就想吃冰淇淋。”

“橙汁也是凉的。”

“”

之前回忆往事时还想跟这个男人厮守一生，但此刻，沈意眠恨不得在车里筑一道墙，看也不想看这个狠心的男人一眼。

回到娘家，她也是一路走在前面，话也不想跟顾忱再说半句，径直回了房间关上门。

“这孩子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裴舒玉不明所以地看向顾忱。

顾忱苦笑：“她说想吃冰淇淋，可我们上周去检查，医生说她最近肠胃脆弱，尽量别吃生冷，我就没让。”

裴舒玉“啧”了一声：“这丫头快当妈了还耍小性子，你别管她，她自己生会闷气就好了。”

“嗯。”

顾忱无奈地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卧室，“对了妈，您给她榨点橙汁吧，她说她心里燥，又不想喝白水。”

“好。”

裴舒玉立刻就去厨房拿水果。

不一会儿，她出声让顾忱过去，把先榨好的一杯橙汁递给他：“阿忱，你先喝，等她出来我再做新鲜的。”

顾忱接过橙汁，刚喝了两口，身后突然传来沈意眠的声音：“你们在干嘛？”

他一侧身，沈意眠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杯子。

她下意识地往他旁边的桌上看，居然只有一杯。

“”

沈意眠委屈地看向两人：“我在房里难过，你们却偷偷在这榨果汁喝，还没有我的？”

裴舒玉：

顾忱：

“你们合伙欺负一个孕妇！”

眼见着沈意眠眼圈红红的都要哭了，顾忱冒着冷汗连忙放下杯子，连声解释：“不是的，你误会了，妈是准备等你出来再给你榨。”

他伸手想去抱住她安慰，沈意眠却红着眼躲开他，气呼呼地转身就走出厨房。

“哎呀就是一杯橙汁，我又不是不给你喝”

裴舒玉在后面跟着她，“还是阿忱让我给你准备的，哪里欺负你了。”

沈意眠没再作声，越走越快，然后再次回到卧室，“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

裴舒玉简直莫名其妙，“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呢？”

“怀孕期间情绪是容易不稳定的。”

顾忱抬手示意裴舒玉没事，“您别担心，我去跟她说。”

虽然刚刚关门的声音很坚决，但其实卧室的门并没有上锁。

顾忱一拧，门便开了。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看了一眼，见沈意眠正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虽然看不到脸，但他能感觉到她情绪很低落。

门又被推开了一些，发出“吱呀”一声。

沈意眠的目光朝后撇了撇，身体却完全没动。

她能感觉到那熟悉的脚步声到了床边，又绕过床尾，最后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顾忱坐到她旁边，俯下身子问她：“好些了没有？”

他的语气温和，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沈意眠突然就觉得挺委屈的，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就从眼角滑落下来。

顾忱愣了一下，连忙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眼角，又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要不要抱抱？”

之前，沈意眠最喜欢抱着他。

好像只要抱一抱，她的情绪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沈意眠泪眼汪汪地抬眸看他一眼，紧抿着嘴犟了一会儿，还是撑着手臂坐了起来。

顾忱连忙扶住她的背将人揽进怀里，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柔声问她：“到底怎么了？跟老公说说？”

沈意眠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鼻子，翁着声说：“是不是因为我怀孕了，所以现在孩子比我重要了？”

顾忱有点莫名，“怎么会这么想？”

他努力回想着，是不是这几个月他哪里做得不好，忽略了沈意眠的感受，才让她有这种想法。

“就是因为我怀孕，你现在什么都不让我吃了。一天到晚都说为了健康，那我的心情就不是健康了吗？”

顾忱这才恍然大悟，立刻觉得无奈又好笑。

“所以你是因为我不让你吃冰淇淋在生气？”

沈意眠抬起头气呼呼地看着他：“根本就不是冰淇淋的事，是你现在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

她说着说着，突然悲从中来，声音也变得哽咽：“你们总说为了宝宝好，那我呢？等我生完宝宝，是不是你就不会爱我了？”

顾忱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沈意眠怀孕之后，他比她还要紧张，生怕因为没有经验就做错了什么。

他一向行事谨慎，为了万无一失，不知不觉间就对沈意眠严格了很多，以为这是为她好。

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所有人都在关心她。

但实际上大家最常说的便是“为孩子好”“对孕妇好”，至于沈意眠自己的喜好和感受，好像一时都变成了次要。

就连他这个做丈夫的，也没有察觉。

现在细细想来，其实那些担心和难过，从很早开始就埋在了她的心里。

他有些歉意地望着她，伸手挽起她脸颊边被泪水打湿的碎发。

“对不起，是我忽略了。”

他捧过她的脸，安慰似的亲了亲她的脸颊，“但是沈意眠，你不记得我在婚礼上跟你许诺的话了吗？”

沈意眠睫毛上还挂着泪，委屈巴巴地一抽一抽：“什么什么啊？”

她现在头昏脑胀的，哪还记得几年前的什么话。

顾忱抽过纸巾轻轻擦她的脸，柔声道：“我说过，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孩。”

他放下纸巾，又低头亲亲她瘪起的嘴，“即使有了宝宝，你在我心里也永远是第一位，不会动摇。”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沈意眠认真想了想。

在她此刻有限的记忆里，好像确实没有。

从认识这个男人以来，他说的所有，似乎都一样不差的做到了。

沈意眠这才稍稍平复下情绪，过了一会儿，裴舒玉才小心翼翼地推门探进头来问：“还喝橙汁吗？”

晚饭时，裴舒玉特意让沈立又多做了几个沈意眠最爱吃的菜。

许久没吃点正常的家常菜，沈意眠此时已经完全忘了几个小时之前的难过，开心得几乎要飞起。

但大概是之前被顾忱说得多了，心情放飞间，她还是不忘和顾忱确认：“这个医生没说不能吃吧？我吃了啊？”

顾忱看她这副样子，心里十分自责。

他知道的，她其实很懂事，也在小心翼翼地想要做个合格的好妈妈。

是他太过于紧张了，以至于把她关进了自己建造的温室里而不自知，还觉得自己是为了她好。

“吃吧，没事的。”

他伸手帮她去夹，“难得回来一次，多吃点。”

沈意眠有些受宠若惊地看他一眼，往嘴里塞了一口虾肉，鼓着嘴小声嘀咕：“还真是会哭的孩子有肉吃啊”

晚饭后，两人下楼散步消食。

夜晚的温度没有白天那么高，但夜风还是带着初夏的暖意。

几个小孩从两人身边跑过，其中一个女孩手上拿着个甜筒冰淇淋。

沈意眠看了那甜筒一眼，默默舔了舔嘴。

好想吃冰淇淋啊。

她都三个多月没吃这玩意了。

可是她现在问也不想再问顾忱，反正之前她都那么求他了，他也没答应。

干脆找个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解个馋吧。

正这么想着，顾忱突然开了口：“吃冰淇淋吗？”

沈意眠脑子一顿，有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看向他。

顾忱看着她那个样子就想笑，又问了一遍：“吃不吃？”

像是生怕他反悔，沈意眠连忙抢答似的喊出声：“吃吃吃！吃！”

顾忱笑：“那只能吃几口，好不好？还是太冰了。”

沈意眠弯起眼睛连连点头：“好，就吃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