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没看到自己那宝贝金元宝,倒是看见周围一片古里古气的简朴房屋。
放眼望向不远处,还有飞檐斗拱、雕镂异兽直指苍天,被一大片垂柳林和呼喝声掩盖淹没。那地方看上去金碧辉煌,同她此时站定的地方显然不是一个档次。
如果刚才还只当是一场梦,那么邬流儿此时掐了自己胳膊肉后,便清醒地意识到了一点。
她——穿越了。
不过她对此并不讶异。
早在上个月接单替一位雇主灭古宅怨灵时,就有个打扮像乞丐似的道士途经。
若不是他一眼看出她满月之夜便会双眼灼痛,丧失灵力,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邬流儿大抵也不会舍得听他连哄带骗套走自己500块血汗钱。
500块,说是能卖她一个镇定神魂的金元宝。
那乞丐道士阴阳怪气地同邬流儿说,她有一个前任……啊不是,前世。
这一前世死得极为凄惨,被没有眼睛的深山老鬼觊觎美色,还未满桃李之年(①)便被挖了双眼,惨死于满月之夜,横尸野外。
这也导致此后的邬流儿每次转世,一到月圆之夜便会双眼灼痛,体内灵气细若游丝。
往轻了说,就是每个月多来一次月事的感觉。往重了说,邬流儿这样天生的极阴体质,极其容易招来恶鬼袭击。
那邬流儿可不干。
她这样兢兢业业的好员工,一年到头勤勤恳恳赶鬼驱邪,没全勤没提成还没年终奖,这也就算了。要是每月还多来一次月事,一年就要耽搁12天!
本来能接来坑钱的单就少了,还耽误她工作时间。她能接受吗?她不能接受。
偏偏那道士说到她心坎里了。
说什么“还在为你的虚弱苦恼吗?还在为你的就业前途操心吗?500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帮您一扫疑难杂症,一举成为亿万富翁,共享美好明天!”
重点是那句“成为亿万富翁”。
于是她信了,她买了。
那道士还给了她一个赠品,美名其曰“前世旅游门票”,就藏在金元宝内。
他说:“你是这元宝的有缘人,倘若某天它带你回到前世,切莫要忘记——保护好你自个儿的前世。”
原本以为这道士是骗她的。
然后现在,她穿了。
邬流儿自幼就是独自一人,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闯闯当当四海为家的,倒也没觉得突然换了个时代有什么不适应。
来都来了,那这里应当就是她前世所在的“大乾朝”。一个不堪邪祟侵扰、天师府堪比皇亲贵胄的孱弱王朝。
她的目的很明确——找到她的前世,保护她。
但一直护着也不是办法。
毕竟没钱,活不下去。
于是她摸摸衣兜,摸摸裤袋和腰包。
符纸还有十张,够她干一段时间的活。然而盛朱砂的墨盒被摔得只剩下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残骸。
邬流儿心里滴血似的疼。这朱砂可是花了她3块6毛2,买来还没用半月就嗝屁了。
金童玉女顶着大脑袋,浮在邬流儿背后,两个小怪物头顶大大的问号对视一眼。
他们虚按上邬流儿的双肩,两条小腿在空中轻轻晃荡。
邬流儿这次也没避开。
“流儿莫不是还在发烧?”说着,玉女便准备伸手在她额前探看。
邬流儿抬眸看了眼。这手肉乎乎的,像个包子。
“我是怎么落水的?”
俩小孩像是思考了一下她这说法的意思。
金童道:“流儿忘了吗?你昨夜从二师姐那儿回来,被水鬼缠了身落水,我俩拖了你好久才将你从水里拖起来。”
玉女听着,又嘤嘤嘤难过起来:“可吓死咱们了,那水鬼化作二师姐的模样从水里钻出来,趁人不备搞偷袭,咱们三个差点就成了她的夜食了。”
邬流儿纳闷了:“你们又不是肉/体凡胎,怎么不把那水鬼灭了?”
“呜呜呜,我们胆子小嘛。”两个小孩一齐哭。
得了,两个拖油瓶。
邬流儿想不通,换作她以前趴房檐上偷看别人熬夜看穿越小说时的情节,主人公穿越过去不都能有个金手指吗?
她怎么什么都没有?宝贝金元宝也没了,还多两个拖油瓶?
想不通,当真想不通。
“不过流儿,你昨夜被二师姐叫去她屋子之前明明还说二师姐身上有瘴气呢……你为何还要去?”
邬流儿本人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然而还没等她找到借口,亮堂的苍穹之上,忽然响起一道道闷雷似的声音,像有什么穿透了云层。
一时间地动山摇,大片大片的鸟群四飞逃窜。房檐瓦灰抖落在邬流儿头上,她也来不及清扫。脚下的震颤让她不得不紧紧抱住房柱。
金童玉女像是被风刮似的,两个小孩“哇啊啊”的叫嚷着,抓紧邬流儿衣肩才不至于被晃甩出去。
原本亮堂的白天骤然笼上一层红光,铺天盖地地漫射下来。
邬流儿顺着那自天而降的火球看去,长长的烟尾甩在那火球之后,将途经过的白云逐一点燃,整个天空像一个硕大无朋的火炉。
那火球砸向的方位,看上去像是近处,又好像会落在远处。
邬流儿的双眼能观千里,视阴阳。她此时透过火球层层燃烧的外焰定睛看去,却看见一个衣裙翩飞的长发女人被包裹其中。
那女人双眸紧闭,朱唇不点而红,看不出什么表情。她的相貌被这火焰掩盖,让邬流儿一时有些看不清。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
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