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王府快三年了,第一次受到如此多的关注,菀娘却难以展颜,勉勉强强挤出一丝笑意,可唇角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 可能对她们而言,做妾就是飞上枝头富贵荣耀了,菀娘是吃过大亏的,她们向往的东西反而让她避之不及。 上辈子她给三爷做妾,不到一年就惨死,这辈子更糟,被许给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爷,这哪是福气,分明是得罪了老天爷,给了她新生却依然在虐她。 马婶见菀娘魂不守舍,柳眉紧锁,一点高兴的意思也没有,暗道小妮子拿乔,装模作样。 “世子如今还没娶妻,你去了机会多多,跟世子成了好事,做个体面的妾,兴许还能补个喜宴,更努力一点,早日怀上子嗣,世子一个高兴,开恩提你做侧妃,那你就真是了不得了!” “王妃让你去澜沧院伺候,可是莫大的恩典,你可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去了世子那里也要时刻感念王妃的大恩!” ...... 菀娘抿唇不语,侧妃不也是妾,只不过名头好听点。 见菀娘仍是一副迷瞪迷瞪不开窍的呆样,马婶急不过,凑到菀娘耳边,小声叨叨:“我这先卖个人情,告诉你一个重大秘密,你将来富贵了,可别忘了我!” “什么秘密?”菀娘警惕的望着马婶,总觉得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就没好话。 马婶得意一笑:“世子爷最厌恶那些心术不正,妄想攀龙附凤的女子,你呀,千万不能被世子的龙姿凤采迷了心,学那些狐媚子的下作手段,做出下药爬床的蠢事,真出了事,谁也保不了你。” 这算哪门子秘密?还重大?菀娘抿嘴,不用马婶提醒,前世血淋淋的教训,刻骨铭心,一刻也不曾忘记,也不敢忘。 “我先回去收拾行李!” 再冷静一下,调整心情。 “你就几件破衣裳,有什么好收拾的,王妃赏你的这些,够你穿了,你在那边伺候得好,世子赏的宝贝不会少!”可菀娘坚持,马婶骂她犟脾气,榆木疙瘩,陪着她回去收拾完行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澜沧院。 菀娘还想多住一晚,跟她同寝的丫鬟道个别,马婶这次却不依她了,仗着块头大臂膀粗,愣是将瘦胳膊瘦腿的菀娘拖去了澜沧院。 到了门口,马婶紧着最后一点时间对菀娘耳提面命:“记住王妃的话,你啊,可不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要讲究方法,让世子爷心悦!” 让他心悦!这四个字,仿佛无形的紧箍咒,一圈圈的收紧,直叫菀娘脑门又胀又痛。 在王妃心里,她无疑是个祸水,不让她接近三爷,却叫她祸害世子爷,这是个什么道理。 马婶似乎很忌惮澜沧院的人,当铸有鎏金狮子头的铜门缓缓开启,马婶神情变得紧张,留下一句“你好自为之!”便掉头走了。 菀娘孤零零站在门口,内心彷徨,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叫自己振作,仰头怔怔望着这座可能要关她一生的院门,除了王府大门,就属澜沧院的正门最气派,据说这院名是世子爷的皇帝伯父所赐,牌匾也是由天子亲自书写,恩宠可见一斑。 这院里走出来的人,哪怕只是跟在世子爷身边的小厮,也是格外气派,菀娘眼里的常安便是如此,眉目俊俏,唇红齿白,穿的也比一般的仆从得体,一袭镶了银丝线的织锦青衫,配浅色流云纹腰封,外人看了莫不以为是哪个富贵人家走出来的俏郎君。 气势也相当足,只见小哥站在台阶之上,扬起下颚,眼睛微微下抬,漫不经心的用眼角余光扫视她。 这眼神让菀娘不禁一颤,仿佛回到了那个最惨痛的夜晚,她被五花大绑捆在长板凳上,监刑的正是这个常安,居高临下俯视她,看她的目光始终冷漠,厌恶。 回忆与现实交错,菀娘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冷静,不可以乱,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她没有给三爷做妾,不会那么早死的。 “你是谁?”常安不冷不热的问话,一下子问懵了还在调整情绪的菀娘。 她是王妃赏下来的妾,难道没人提前到澜沧院通报,或者,他们只是不认得她。 “我是菀娘,王妃派我过来给世子爷做,做---”那个妾字硬是支吾半天也没说出来。 提到王妃,他应该懂了吧,可为何仍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快要长到天上去的眼睛,简直随了他家主子,都很目中无人。 菀娘也是有脾气的,被人如此轻视,这人又和她的死有关,一时恼和怨涌上心头,难以抑制,一双不语也多情的桃花美目,一眨不眨的瞪常安。 秋水双眸,瞪人的样子毫无凶意,更像是嗔视,常安心头微微一跳,控制不住红了脸,他脸庞白净,只是淡淡一抹红便格外的显眼,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常安横眉竖眼,凶巴巴的说:“菀娘是吧,既到了澜沧院,就要按我们这里的规矩行事!” 还没进去就来了个下马威,阎王似的主子,小鬼一样难应付的随从,这日子能不能好了。 掩下眼底的忧虑,菀娘微微垂首:“菀娘不是很懂澜沧院的规矩,还请这位小哥提点一二!” 美人儿态度恭顺,似乎被他唬住了,常安不免心头得意,蹦豆子似的一句句数落:“你在府里呆了将近三年,竟不知世子爷定下的规矩?你这三年都在做什么?” “我一直在王妃院中,甚少出来,做的也是缝制衣服,打理器皿的屋内活,对澜沧院所知不多!”菀娘不慌不忙,如实回答。 她性子寡淡,不太合群,跟其他丫鬟仆从来往甚少,关系好的也就一个春杏,春杏打听到的八卦消息并不多,对澜沧院世子爷的所有听闻总结为三个字,很凶残! 然后就是丫鬟婆子私底下口口相传的四字箴言,爬床必死! 至于澜沧院内部的事情,具体有哪些规矩,谁敢打听,世子爷最厌恶下人嚼舌根,尤其是外院的人非议澜沧院,若是被他抓到,少不了杖刑伺候。 等等,菀娘回想常安的话,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信息,不由瞪大了眼:“你怎知我在府里呆了多久?你查过我了?” 常安被问得白皙脸庞又是一红,神情尴尬,却又要装腔作势,粗声粗气的瞪菀娘:“知晓有你这个人,却未曾见过,自然要谨慎,你说你是菀娘,我还说我是世子爷呢!” 话一出,常安立马意识到不妥,赶紧拿手拍了拍嘴巴,骂自己嘴贱,看菀娘更加不悦了。 然而,菀娘竟是一脸认真的回:“你不是世子爷,不像!” 她上辈子也是见过世子爷的,仅一眼,便要了她的命。 常安脸上挂不住了,他知道他只配给世子提鞋更衣,可这女子,也太直白了,羞煞他也! “澜沧院不是随随便便哪个人都能进的,想来这里做事,第一道关,就是站,喏,你去那边站着,坚持两个时辰不动就可以进来了!”常安指向屋檐外,没有树荫遮挡的空地,此刻正是烈日当空,热浪蒸腾,格外的晒。 菀娘光是往那明晃晃的地方看上一眼都觉得热,更别提站两个时辰了,不热死也要脱层皮。 “可不可以只站一个时辰?”菀娘笑着打商量,双瞳剪水,脉脉含情,绝美脸蛋呈现一种天真无辜的别样风情,常安心神又是一荡。 果真是个祸水,三爷那里没指望了,就来祸害我们世子爷! 常安越觉得菀娘美,也就越担心自家世子爷的贞操,有这么个狐媚子在身边,世子爷哪有心情做大事,王妃不知怎么想的,这心偏到三爷院门槛了。 常安沉了脸,双手负在背后,高高在上的看着菀娘,轻轻吐出三个字:“不,可,以!” 菀娘并没有被常安傲慢无礼的态度惹怒,而是继续笑:“可我来这里不是做事的,是王妃赐下来给世子爷做,做侍妾的,站在院外晒太阳好像不太合适!” “谁跟你说是来做妾的,想得也太美了!”常安皱脸的模样,跟吃了大便似的,特别臭。 不是妾,那是什么,菀娘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