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裔不由得想得多了,竟不着边际地想到了李漱玉被毒打的画面……
这时,一个面白微须的汉子进入赌坊,挨着刘三而立。
刘三冲他咧咧嘴,压低声音,指点着让他看场子里面宁裔的胜局。
微须汉子时而点头,目光则锁着宁裔手里的骰盅。
宁裔胡思乱想的当儿,第二局已经开始。
宁裔恍然回神的时候,骰盅触到了桌面。
宁裔怔了怔,见对面李漱玉已经掀开了骰盅,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骰盅。
宁裔心里划过不祥的预感,却也缓缓掀开了骰盅——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两枚六点、一枚五点赫然躺在那里。
李漱玉于是又赢回了那五两银子。
因为突然的失误,宁裔的心有些乱。
她沉默地将骰子收起,看了一眼窗外的光景。
李漱玉此刻正瞧着她,见她看着窗外,忽然想到了什么。
“一局定输赢吧!”李漱玉突然道。
宁裔意外地看过来。
李漱玉忙微垂下头,不让宁裔看到她脸上的焦急神色。
久浸赌场之人,都不会允许别人窥探自己的心思。
“姑娘既这么说,那便一局定输赢!”宁裔也没什么心思继续下去了。
两人都不再废话,摇盅、落盅一气呵成。
就在落盅的刹那,宁裔蓦地觉得有一道气力袭来。
不是袭向她,而是袭向李漱玉!
宁裔一惊,看向李漱玉。
见李漱玉浑然无觉,手中的骰盅已经落下。
宁裔蹙眉,眼神自李漱玉的身上移开,凝住在那只骰盅上。
若她方才感知得不差,之前那股气力,是冲着李漱玉的骰盅去的。
宁裔的脸色阴沉下来。
“开盅啊!”人群里一个等不及的汉子叫唤道。
“开盅!开盅!”众人也跟着鼓噪起来。
对赌双方,都傻站在那里,谁也不开盅算怎么回事?
宁裔的心头划过几分犹豫。
她看李漱玉,更觉疑惑:难道这小姑娘功夫了得,也感觉到了刚刚的那股气力?
若她再仔细观察李漱玉,就会发现,李漱玉其实是在凝神倾听动静,外面的动静。
霍地,李漱玉的双眸睁大。
那双极具灵秀的水眸,竟然露出了几分惊恐。
恰在此时,赌坊的大门被从外面打开,一个穿戴齐整、仆从打扮的老者立在门口,精明的目光很快便发现了围了一桌人的赌桌。
“小主人!你在里面吗?”老者大吼出声。
这么一声,李漱玉如惊弓之鸟,什么都顾不得了,分推开人群,便往门外冲去。
老者只来得及看到一抹鹅黄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拔腿便往外追去。
这么一遭变故,是谁也没想到的。
周围的人还都没反应过来呢,赌桌的一边,已经不见了人影。
空留下尚未开启的骰盅,以及桌上的筹码。
“散了散了!诸位各玩儿各的吧!”白面微须男子一叠声地驱散众人。
众人还等着开盅瞧热闹呢,谁承想是个没响的炮仗?
皆都露出失落的表情。
白面男子推了推刘三和项大,让他们帮忙撵人,维持赌场内的秩序。
他自己则蹭到赌桌前,李漱玉那一侧。
他的手尚未碰到骰盅,忽觉脊背一寒,本能地朝对面的宁裔看过去,刚好撞上宁裔审视的目光。
“当家的,我、我收拾收拾……”他努力让自己朝宁裔笑得自然。
宁裔竟也朝他笑了笑:“宝四,好好收拾。”
宝四被那看似温和,实则疑似已经将自己看透的笑容摄住。
他喉咙发紧,努力了好几下,才费劲地应了一声“是”。
赌场内重又回复了之前的情景。
没有热闹可看了,众人都各回各的赌桌,各寻各的乐子。
宁裔抱臂而立,一动未动——
她在回想刚才的一幕幕。
那名老者唤“小主人”,那姑娘被声音吓到,夺路而逃……
她就是他家小主人吧?
她是谁家的?
看仪态衣饰,尤其是那周身的书卷气,十有八.九是出自官宦之家。
可是,官宦之家的女儿,怎么会跑到赌场里来赚银子呢?
她要拿五十两银子,作何用处?
许多念头,在宁裔的脑中盘旋,得不出答案。
她抬眸,见宝四正在收拾桌上的筹码,手里仍攥着李漱玉未曾开启的骰盅。
听到宁裔在唤自己,宝四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骰盅。
这一切,戒备宁裔看在眼中。
她朝宝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去柜上,支一百五十两银子。”
宝四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着。
大着胆子又问:“当家的,帐上怎么记?”
宁裔仿若没察觉到他的大胆,顺嘴道:“赏你一百两,剩下的五十两,就说我要用。”
宝四呆住:“这、这怎么使得?”
宁裔笑了笑:“你这么会办事,自然该赏。”
“多谢当家的!”宝四一躬到地。
他却没看到,宁裔眼底闪过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