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辰二十五年,冬。
大雪连天,暴风肆虐,犯太岁,乃凶年。
京城首富陆家的一个小破院子倒是热闹,里头来了不少人。
房里,躺在床上的陆呦呦费力的睁开了眼睛,惨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呆呆的看着床顶,床顶的床罩上有一个破洞。
她凝视着那破洞,静静的出神。
眼前是那床罩上的小小破洞,脑海里却是死前的场景。
心里好像这床罩一般有一个无形的黑洞,不断把她吞噬,憋屈到了极点。
陆呦呦全身都在发抖,仿佛又重新回到了那如地狱的刑台之上。
她猛地睁大眼,涣散的瞳孔里满是绝望。
发白的指尖用力攥紧身下的床单,害怕到了极点。
她张了张嘴想大喊出声。
可那音儿就憋在嗓子尖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却愣是发不出半个音儿来。
……
陆呦呦抖着身子正沉浸在悲伤中的时候,正巧听到门口传来的话——
“打今天起,幼林就是你们的大小姐了,知道了么?”
陆呦呦麻木的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说话的是一位穿金带银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此刻他怀里抱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小女娃陆幼林看到陆呦呦看她,还对着陆呦呦抿嘴笑了笑。
纯真可爱讨人喜欢的紧。
脑子慢半拍的陆呦呦缓慢的眨了眨眼,她先是茫然的看了下四周。
疑惑,这里是哪?
这时,边上正巧又有人问,“那床上的呦呦小姐怎么办?”
中年男子皱着眉回头看了眼路呦呦的方向,不到片刻又转了回去。
陆呦呦抬眼正好看到那中年男子眼里不加掩饰的嫌弃,瞬间怔住。
那张脸,那个她无数次期盼接她回家的人……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出记忆中的两个字。
没有声音。
陆呦呦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像是被一直看不见手紧紧拽出,直直的让她喘不上气来。
中年子低声说:“你们把她悄悄送到郊外的庄子上养着,活了还好,死了就罢了,不外乎一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她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懂了么!今后,都管住自己的嘴,我陆家就幼林一个大小姐。”
说完,又看了眼陆呦呦,一脸的冰霜。
这个丫头他也养了许久了,病怏怏的不讨喜,多看一眼就让他厌恶不已。
每每都让他想起了正室潘来凤的冰块脸,还有因当年潘家跟着前太子谋逆导致全家满门抄斩,害的他向长公主进献了乌石矿,才让陆家免于被牵连……
想起乌石矿,他就心疼,对这个陆呦呦他更是连一眼都懒得看了,于是很厌烦的移开了视线。
陆呦呦瞬间就泪目了,她想起这是哪了,她也认出了说话的那人,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京城首富陆灏天!
她是在做梦么?
死的那么惨,还要再回顾一下人生中其他悲惨的时刻……
老天爷也太狠了……
眼眶的泪猛的落下,染湿了枕下。
她记得,那时她还那么小,四五岁的年纪,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听着父亲要扔掉她的话。
想哭又不敢哭,怕遭人厌烦。
那时的她,真的好难过。
忍着痛爬下床,大雪天赤着脚追了出去,忍着泪,不断的喊着父亲……
可即使如此父亲仍旧是没有回头看她,哪怕是一眼。
她仍是被撵了出去。
她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对自己这样,说扔就扔,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好狠的心肠。
仿佛她是个没有生命的小玩意般,丢了就丢了,没什么大不了。
陆呦呦咬住被角,小声呜咽。
她幼时在陆家跟个透明人一般。
生母潘来凤打她出生起,就对她不闻不问,一心念佛吃斋,见了她就疯了一般打骂她。
生父陆灏天在外忙于生意,在内宠爱柳氏姨娘母女,对她不理不睬见到了就是满脸不耐烦。
亲生父母对她都如此薄情,更不要说趋炎附势的下人们了,吃的是冷饭馊食,穿的是旧衣破褂。
平日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只能呆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呆呆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