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挽着赵氏走在前头,秦漪带着丫鬟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不多时,忽然听见秦云欣喜的叫了声“子濯哥哥”。
秦漪抬眸,目光凝在不远处那一袭玄色锦袍上。
身后宝珍心有不满,小声嘀咕道:“二小姐未免太没分寸,这周公子怎么说也是咱们小姐的未婚夫婿,她怎的一点也不顾忌。”
宝画碰了下她的胳膊,眼神示意她别再乱说。
不出片刻,周子濯朝这厢走来,站定在一行人面前,朝赵氏拱手作揖:“晚辈见过秦夫人。”
赵氏眉开眼笑,忙道:“都是自家人,周公子不必如此多礼。”
“子濯哥哥,你也来寺里上香吗?”秦云两眼弯弯,热切地问道。
“嗯,陪子莹过来的,正准备回了。”他语气平淡,目光在秦漪身上稍稍掠过未做停顿。
秦云又继续追问几句,秦漪垂眸站在一旁静静听着,旁人瞧见这一幕恐怕还以为那俩人才是一对。
可只有秦漪自己知道,她藏在袖子里的指尖随着那人的声音而微微颤动着,一下又一下,她敛眸垂首,两耳却仔细听着他说的话。
短瞬的沉默后,秦云扬起下巴灿然一笑:“子濯哥哥,听说月遥姐姐快回来了,你定也得到消息了吧?”
“月遥”两字入耳时秦漪心里咯噔一下,她抬眸看向周子濯,呼吸也不由的放缓,面前的人五官分明,容貌清隽,一双细长的眸子并无任何情绪。
“未曾听说。”
听到他的回答,秦漪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周秦两家世代交好,周夫人和娘亲又是手帕之交,所以在她幼时两家就定下了亲事,可她知道,周子濯从来都不中意这门婚事,他心里藏着的,正是那个叫苏月遥的女子。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秦云却像并未意识到似的,又道:“怎么会呢?这段时间众人都在议论,苏将军镇守南疆两年期满,短则一月,长则俩月就回京了。”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秦漪,继续道:“到时候月遥姐姐自然也跟着回来,许久未见,我真是想极了她,子濯哥哥定跟云儿一样吧!”
“云儿,休要胡说!”赵氏适时斥道,脸上却并无明显的责怪之意,“子濯别介意,这丫头叫我们惯坏了。”
周子濯神色自若,微微颌首没有搭话。
秦漪松开帕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母亲不是还要带妹妹去求姻缘吗?快去吧,晚了可就不灵验了。”
“你!”秦云微恼,跺跺脚朝佛堂走去,赵氏忙跟了上去。
宝珍和宝画有眼色地退到一旁树下,一时间,池边就只剩秦漪和周子濯二人。
犹豫许久,秦漪先开了口:“阿濯,你......近来可好?”
手里的帕子重又被她攥紧,一会儿的功夫便已攒了许多褶,半晌未听到回答,她抬眸,不期然对上他的目光。
平静的,就像一潭枯水。
“一切都好。”他淡淡回道。
一种难言的苦涩在心底蔓延开来,秦漪挪开视线,那些想好的措辞竟都说不出口了。
“那便好。”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不知就这样站了多久,她忽然听见一声微小的叹息声,紧接着便听他说道:“依照之前的约定,后日母亲便会命人去秦府下聘。”
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即将成婚的喜悦,就像是应付差事般。
秦漪攥紧帕子,鼓足勇气将近几日做出的决定说出口:“阿濯,若你不喜......”
她垂下眸子,强忍下那抹几欲冲出的酸涩:“若你不喜这门婚事,那便退了吧。”
婚期临近,她思虑之事越来越多,种种往事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更叫她越发想要退缩。
“你真这样想?”
冷漠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不用抬头也知道,此时的他定是极为不悦的。
“婚姻大事岂能儿戏?绾梅,我以为你是个懂事的。”他走近两步,声音沉了下来,“看着我。”
秦漪顺从地抬起头,耳边继续响起他的声音。
“我知道你介怀什么,但那些都已成为过去。成婚后,我自会好好待你,其余的,不必多想。”说罢,他径直从一旁离去,风中残留凉薄气息。
秦漪站在原地,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她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她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的,撇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说,她喜欢周子濯,那个人是让她心生欢喜之人,她也曾无耻地想过就这样嫁给他,做他最亲近的枕边人,时间久了,说不定也会得他半分怜爱。
可她又清楚地知道,他心里装满了那个女子,又哪里还有多余的地方让她挤进去呢?
“小姐,咱们也去上柱香吧?”宝画走过来小声问道。
秦漪轻声叹了口气,心里就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一样,“不了,听说这儿有一片桃林景色极好,去走走吧。”
许是受娘亲影响,她从小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琴棋书画虽算不得样样精通,可在同龄小姐之间也是出类拔萃,京城盛传,她是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她也曾以为,这样的自己阿濯定是欢喜的,所以她从不相信外人的谣言,她不相信阿濯心中之人会是别的姑娘。
直到她亲眼见到苏月遥,那个明媚热烈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