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此时心中仿佛吞了一条恶心的虫子,就怎么都无法劝自己不在乎。
睡熟的徐空月依旧无知无觉,只是遵循着本能似的,又伸出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
终究是忍不了,皎皎霍然翻身坐起,而后对着徐空月腰腹之间就猛踹了一脚。
那一脚的力度颇大,顿时将徐空月从床榻上踹了出去。
巨大的响动加上疼痛,终究将醉酒睡熟的人惊醒。徐空月捂着被撞疼的脑袋摇摇晃晃坐起身。
望着床榻上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皎皎,依旧未曾清醒的徐空月迷糊着嘟囔一句:“烈风,你做什么?”
“莲风?她是谁?”
满是怒气的声音无比清晰响起,徐空月终于恢复了几分神智。他揉了揉额角,扭头瞧了瞧四周,又瞧了瞧拥被坐在床榻上的皎皎,眉目之间因醉意未消而微锁着:“你又使了什么手段?为什么会在我这里?”
“我使了什么手段?明明是你不让我走的!”皎皎气得浑身发抖。她是脸皮厚,才会不顾体面,求着皇帝为她赐婚。但她不是不知廉耻的人,如果不是洗漱之后的徐空月勾着她的袖子,她又怎么会留在他卧房?
“我不让你走?”瞧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徐空月放下揉着额角的手,忍不住笑一声:“你确定不是你死皮赖脸,非要留在我房中?”
说完,他又对着脸色一白的皎皎补充一句,“反正这种事,你又不是没有做过!”
成婚三年,徐空月连新婚夜都不曾在她房中留宿,可皎皎抱着满怀情义,一心只想亲近他,也确实干过死皮赖脸留在他房中的事。
可第二天,徐空月他爹娘就拐弯抹角骂她不知廉耻。她不是不要脸面的姑娘,这种事做过一次,就不会再做第二次!
气急败坏的皎皎彻底被他惹怒,张牙舞爪着从床榻上扑到他身上就开始拳打脚踢,“你滚!你滚开!我才不稀罕亲近你!”
徐空月是少年将军,战场上见过无数敌人,经历过无数刀枪剑戟,却从未被妇人的指甲攻击过。又碍于皎皎郡主的身份,不能出手制住她,只能一边躲闪,一边沉着脸呵斥着:“这是我的房间,凭什么我走?”
然而失去了理智的皎皎根本不听这些,依旧张牙舞爪扑打着。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更何况徐空月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二话不说,一把抓住皎皎的手腕,将人按在了地上。
刚刚一通拳打脚踢,皎皎的头发衣服都乱了,整张脸红扑扑的,仿佛枝头熟透的苹果,娇俏讨喜。
可徐空月知道她的性子,娇纵任性,蛮横霸道,什么时候都不是讨人喜欢的样子。
“大晚上的,你非要闹得府里人尽皆知吗?”
他冷着脸发火的样子依旧十分好看,像极了“任凭春色撩人,我自巍然不动”的得道高僧。皎皎从前就喜欢他这幅样子。
可是当这幅得道高僧的态度落到自己身上,她又委屈得要死。
“我就是要闹得人尽皆知,那又怎么样?”皎皎只觉得自己一片真心喂了狗,偏偏狗还回头咬了她两口。她委屈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又倔强地抬高下巴,瞪圆眼睛,不让泪水从眼眶掉落。
然后继续对着徐空月拳打脚踢。
可徐空月的力道太大,只是手上稍稍用劲,长腿往她身上一横,皎皎就再也动弹不得。
但她嫁给徐空月这三年,别的没学会,打架耍阴招的本事却是无师自通。
胳膊不能动没有关系,只要指甲能挖到挠到就行!腿脚动不了也没关系,她还有一双利齿!
绕是徐空月这种见惯沙场生死的人,都怕了她这幅不要脸不要命的泼妇架势。将人狠狠往后一推,翻身而起,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便径直离去。
随着关门声一响,披头散发、衣裳凌乱的皎皎仿佛再也承受不住清冷的月色,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她再一次搞砸了一切。
等她回来琼花院,等候的一众婆子丫鬟都被吓了一跳,呼啦啦迎了上来。
“郡主,怎么了?”
皎皎这会儿不止是头发衣裳凌乱无比,连脸上都是乱七八糟,白一块黑一块的,双眼还通红。一看就知是刚刚大哭了一场。
她是南嘉长公主夫妇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她又是皇帝亲封的荣惠郡主,尊贵无比,即便刚跟徐空月打了一架,气势也不能输。
尽管眼底泪意未消,可她微微抬高下巴,满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倨傲:“如云,打水来。我要沐浴更衣。”
从小就伺候她的张嬷嬷接过丫鬟手里的金红羽缎斗篷,披在丝丝肩头,柔缓着声音语重心长道:“郡主可是又与郡马爷置气了?不是嬷嬷说您,夫妻过日子就是要和和美美的,这整日吵吵闹闹的,若是长公主知晓了,郡马爷少不得又要挨训斥。”
这话她不是头一次说,可皎皎从来不是受气的性子,又如何忍得了?
可她到底是怕了母亲又将徐空月叫过府去训斥一顿。轻咬着下唇,半晌才道:“张嬷嬷吩咐一下,今日之事不许传到母亲那里。”
张嬷嬷暗自叹息一声。这琼花院里里外外都是从长公主府里出来的,又如何瞒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