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2 / 2)我与宿敌成双对首页

他蹙着额心略略斟酌,仍感觉不大靠谱,神色半信半疑的:“能有你说的那么顺利吗?这可是天子赐婚,如若没个抄家问斩的大罪,轻易是离不了的。”

“试试看啊。”她却十分乐观,“试总比不试的好。”

“我做了一个章程,你来瞧瞧怎么样?”

说着自袖口取出一叠墨迹盈满的纸凑到隋策跟前去,见他没动静,还又递了递,口中催促:“快点呀。”

“难道你想和我一辈子抬头不见低头见,两看相厌直到死吗?”

末了再低着视线瞄他,循循善诱,“你就不想,娶个‘温婉娴静’‘端庄持重’‘我见犹怜’的娇花媳妇儿回家?”

若说此前他还仅是犹豫,最后这一句却不知触到了哪根心弦,隋策目光竟微微一动,随即一伸手抽走她那叠战略计划。

“我当然不想和你朝夕相对一辈子。”

他环抱半臂,佯作勉为其难地抖抖书纸,“看看再说。”

商音眼见他肯配合,笑意瞬间一绽,急忙打个手势叫今秋:“快,把那份卷宗拿来。”

言罢一并塞到他手上。

“这是我去皇史宬里誊下来的有关太宁公主的记录。”

东西竟都还不少。

隋策略翻了翻,垂眸瞧她,语气古怪,“原来你这些天,都在鼓捣这个?”

“是啊。”商音不解,“怎么了吗?”

他淡淡地调开目光接着浏览卷宗:“没什么。”

说起这位太宁公主,那是商音祖父一辈的人了,论辈分,还是她与隋策两人的姑姨奶奶。嫡出但非长女,在一干公主中平平无奇,是个不出众的人物。

昔年她招了个闻名天下的大才子作驸马,成婚初时恩爱无比,走哪儿都出双入对,这驸马又酷爱写酸诗,缠绵的词文一日一首,唱得坊间的大小姑娘一个赛一个的嫉妒。

可约莫在一年后,这俩人渐渐的就开始不对付起来。

太宁公主擅骑射,时常陪伴圣驾狩猎出游。

这日夫妻俩正同皇帝游览古翠山,公主瞧见周遭彩蝶翩飞,情不自禁就走得远了些,怎想盛夏草木如海,一时不慎竟踩空掉进了湖里。

周遭恰无侍卫婢女跟随,只驸马一人。

偏生他不会泅水,站在岸上急得团团转,连跳下去陪她扑腾的勇气也无,光拿眼睛焦急地把公主盯着,除此之外手足无措。

太宁公主足足喝够一肚子的水,最终还是随行的宦官听闻声响,匆匆赶来救人。

虽说身体无甚大碍,可打那事起,她便对自己的驸马多了几分嫌隙。

都言情人眼里出西施,倘若不是情人了,真连呼吸喘气儿也能捡出毛病来。

这心思一旦有了罅缝,裂纹爬得比檐蛇还快。

紧接着他们那位姑姨奶奶就发现,驸马尽管文采飞扬,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孱弱书生,出门吹个冷风回家就得卧病在床,竟比自个儿还娇贵。

他不仅不会水,居然也不会骑马,太宁公主热爱打马球,邀着一帮王公贵族去球场一较高下,人家夫妻俩比翼双飞,到她这儿,驸马只能在场边摇旗助威。

日子一长,一个总爱往外跑,一个就爱在家蹲,更加无话可说。

太宁公主对自己这夫君是越看越不顺眼。

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怕虫蚁,怕蛇鼠,居然连带爪子的禽类也怕。

这就罢了,他为人还极其“喜洁”,一日只是洗手也要洗上十几回,对爱在马球场上撒欢的太宁公主免不了有些微词,认为她有失体统。

姑姨奶奶左思右想,甚至觉得当初驸马不下水救自己恐怕有七成是担心那水脏了他衣衫。

商音:“简而言之呢,便是太宁公主喜欢彪悍的,可惜刘驸马是个娘娘腔。”

她总结道,“因此等下一年过去,她夫妇二人分房而居,成日间不说半句话,更别想有什么子嗣了。公主找上我皇太爷爷要求和离,他早有耳闻,没怎么为难就点头同意。”

商音竖起两根指头。

“我再三揣摩,其中关键一共有二。”

“其一,和离的理由要合情合理;其二,必须得叫我父皇亲眼瞧见。”

隋策一面翻卷宗一面顺着她的话掀起眼皮,后者星眸亮晶晶地凑上来,“就是说,咱俩吵架不能只在家中吵,做戏得去他跟前做。否则哪怕我闹上天去,说你我不合适,他也只当我们夫妻拌嘴,过两日便好了。”

谁叫回宫那天他俩演了场伉俪情深,这“两小无猜”的印象八成都给鸿德帝做实了,想要更改只怕不容易。

隋策的长眉扬得很高,带着试探慢条斯理:“御前与公主吵架……我怕是会死得很惨吧?”

这人居然还在怀疑她!

商音撇起唇角,连白眼都不想翻,“小时候我也没见你对我恭敬过啊,现在知道怕啦?”

“小时候那叫童言无忌。”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能比吗?”

商音:“何况并非真的叫你与我吵得鸡飞狗跳。”

“太宁公主的事是循序渐进,我们自然要如法炮制。先制造契机,再由浅入深,横竖进宫的机会不少,多安排几回分歧,总之能让我父皇瞧见就行了。大不了……”

言至于此,她抬了抬下巴,像吃了个大亏,勉强做出让步,“届时和离的事由我去殿前禀奏,不必让你出面……如何?”

重华府人多眼杂,他二人平日里的言行就算今朝传不到鸿德帝跟前,也是迟早的事,总在外面装神仙眷侣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隋策隐隐感到商音前后态度转变得略显突然,但权衡之下,不得不承认这计划于自己而言的确有利无害。

手中是一把娟秀工整的簪花小楷,清婉得和字的主人全然不搭调。

那上头的内容堪称详尽,多早晚开始抛出“引子”,制造事端,吵架拌嘴乃至分床分房居然皆有安排。

他眼光忽落在一行笔迹上,剑眉结得很是费解:

“长明宫游湖,因我不会水,故而当你意外溺水后,我得在岸边干瞪着你半盏茶,再开始无助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