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沈不渡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正经事要做。
他忽然转过头去,看向陈家老大,盯得他心惊肉跳。
陈之德嘴边刚想说出的恭维话语,也吞了回去。
陈之德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不安,他看着挡在小和尚身后的棺材,这种不安感,愈发地强烈了。
“施主,刚才那个婴儿怨灵,是冲你去的吧?”
陈之德终于明白了,小和尚刚才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他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之德拂袖就欲离去,而就在他转身之际,沈不渡从容地继续逼问道。
“小僧再冒昧地问一句,陈老财的死,也是施主造成的吧?”
“你这和尚,休要血口喷人!”
陈之德复又转过头,面色骤变,矢口否认道。
“小僧绝非血口喷人,若是施主心中无鬼,何妨听小僧一言?”
陈之德拔腿欲走,可见周围陈家众人都盯着自己,又摄于两名修行者的武力,最终只得捺下性子,沉住气听小和尚有什么说的。
沈不渡面容不变,甚至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他指着陈老大,又指了指身后的棺木,娓娓道来。
“其一,刚才那怨灵明面上是冲着明月来的。可实际上,只有你躲在明月的身后。
而且根据小僧的观察,无论你如何躲闪,怨灵的方向都始终对着你。
婴灵是怨灵的一种,而照理来说,谁害得婴儿不得出世,婴灵就应该最怨恨谁。”
在一旁倾听的明月,若有所思。
少妇是陈之德的小娘,陈之德如果让小娘小产,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推倒、殴打导致,二便是与他小娘行了房事。
而无论是哪种,事情的走向都会变得对他极其不利。
当然,殴打或者“不慎”推倒继母,总比玷污了继母要好听的多。
“你这和尚凭空污人清白!”
陈之德额头青筋暴起,戟指着刚想争辩。
“施主这便急了?小僧还没说完呢。”
明月亦是手握拂尘,冷冷地盯着他,陈之德跺了跺脚,也只得乖乖倾听。
小和尚接下来的话语,却让他愈发哑口无言了起来。
“其二,小僧听说夫人小产是在七日之前。为何昨日方到第六日,怨灵就出来作祟?
而且方才诸位出去迎接明月的时候,见棺木尚未钉上,小僧不敬,简单检查了一下死者的尸体。
人若是上吊自杀,不管是不是怨灵作祟,颈部的勒痕会斜向上。
而且由于着力点在喉咙,所以颈后不会有勒痕。
可死者不仅勒痕是直的,而且颈后也有勒痕。
这一点,施主有什么想说的?若是有疑惑,不妨请县衙仵作来一趟就清楚了。”
陈之德看着小和尚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一直挡在棺材前了。
原来,就在他回来时,陈之才去迎接他,而内堂四下无人,这心思缜密的小和尚就开棺验过尸了!
甚至,在他喝水讥笑时,那小和尚都可能面色从容地正在检查尸体!
“所以死者根本就不是自杀,或者是怨灵操纵的自杀,
而是他杀!
是被绳子活活勒死的!”
沈不渡微笑着说道,语气平淡至极,但陈之德听到他的话,身体却忍不住颤栗起来。
弑父的秘密被人当场戳破,陈之德的心理防线直接崩溃开来。
而那姿容艳丽的少妇,更是浑身抖得跟筛糠一样。
看到这里,在陈家众人怪异的目光中,陈家老二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
“你俩?!”
“怪不得,怪不得你们俩都不让我去报官,一旦报官,我阿爹不是自杀的痕迹便会被官府里经验老道的仵作验出来,是也不是?
而只要推到邪灵作祟上,再把邪灵铲除了,便可以直接下葬,官府也不会前来探寻,怪不得你们要花这么大的价钱去县里请人!”
陈家老二一脸恍悟的表情,听到这话,陈家众人的眼睛瞪圆,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哪怕是围绕在陈家老大身旁的那一群人,此时也没法替他说话了,人证鬼证俱在,如何抵赖?
随后,听了少妇的供述,众人更是愤怒起来。
事实也确实如此,少妇与陈家老大一直有私情,而七日前陈家老大一腔邪火不顾少妇已有身孕硬要发泄,害得少妇小产。
这也令陈老财警觉了起来,多次对大儿子旁敲侧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家中不断发生的诡异事件,陈家老大愈发惶恐。
于是,陈之德前日索性与少妇联手,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勒杀了陈老财并伪造了自杀现场,只说是邪灵作祟。
陈之德一声不吭连连后退,拖着还未干的裤子就要逃走。
“好啊,你们这对奸夫**,竟敢合伙害死我阿爹,我要跟你拼了。”
陈家老二怒吼一声,抄起板凳便要跟大哥拼命,被众人纷纷阻拦了下来。
最终,陈之德和那少妇两人被捆住,扔到了柴房里。
众人商议稍微休息一阵子,只待鸡叫便由明月道姑顺路带去县里报官。
陈之德临走前眼神怨毒,仿佛要择人而噬一样,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而沈不渡,则被感恩戴德陈家老二安排到了厢房稍作休息。
当然,怀揣长安十套房的人是睡不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