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家的!是虞将军家的!”
“虞家怎么想的?姑娘怎么与男儿相比?”
“谁说姑娘就不如男儿了?我偏说虞家的要胜!”
“我听说,这是丞相家的姑娘在与虞家的二姑娘别苗头哩!”
一时间,起哄的,唱衰的,争吵的,胡乱猜测的,什么声音都有。
高台上的虞易安与萧承琢对视一笑,对引起的轰动十分满意。
虞易安在哗然声中再度看向云如意,遥遥朝她举了举从旁顺手拿过的茶杯,挑起眉头勾起唇角,满面挑衅之色。
云如意接收到信号,神色晦暗地眯了眯眼,直直看了虞易安半晌,才冷冷地勾了勾唇角。
萧承琢自然也注意到了两个姑娘间的眼神官司,他有些惊讶于虞易安不合常理的主动挑衅,细细一想却又立刻懂了她的用意,他垂头微微一笑。手里却在此刻朝着人群中做了个特殊的动作。
与此同时,早就在一旁待命的暗卫们接到命令,迅速下达。
于是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惊慌地喊叫声:“快救人!有人落水了!”
良善本性使然,靠近岸边的人一听不好立刻自发传递消息,不约而同地呼救起来。
就当这些喊叫声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之时,三十余名精通水性擅长长时间于水下憋气的能人一齐于暗处下了水,怀中各自抱着一块不算太重,加起来却也分量不轻的石块。
他们手脚麻利地潜至湖心正中,将连接石子的麻绳绑至云家龙舟的一侧,又将连接处割断至只剩两三股麻绳还未断后,才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回了岸边。
虞易安在那呼救声刚起之时就明白了些什么,她面上看向声源处故作紧张之色,以免云如意看过来时露了馅,实际头也不偏笃定地轻声数:“第二道。”
萧承琢这回听清了,猜到了几分,但笑不语。
只一刻,落水之人就被拉了上来,这出意外很快就在渐响的鼓声中被遗忘。
紧接着,岸上裁判鸣锣开赛。
五只龙舟一齐冲向前去。
可意外的是,本该一马当先的云家龙舟行得却有些偏移,竟是落到了倒数第二,使得围观百姓也看得一头雾水。
“那云家前两日操练时不是次次第一的么?”
“是啊是啊,我来看过几回哩!云家的又稳又快,今日怎么中了邪似的?”
“快看!虞将军家的第一了!”
“姑娘们再加把劲儿!冲啊!”
在声声讨论中,萧承琢玩味地啧声叹一句:“成也专精,败也专精。”
虞易安偏头看他一眼,仿佛明白了些什么。
越是专精于龙舟,便越是熟悉龙舟的重量与该用的力道。然而今日这分量却被萧承琢悄无声息地改了,他们若再用往日习惯总结出的规律力道去划,可不得出现问题。
然而既然能有龙头之称,这些人也必然不会全是无能之辈,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龙舟的不对劲,几个领头人商量几句,顷刻就作出了改变。
岸上之人只见有云家龙舟上有几人突然松了船棹,不再用力。
几番调整后,他们竟然找回了平衡,回到了原本的赛道上,竟是慢慢追赶了上去。
萧承琢见状轻笑一声,似真似假地夸赞一句:“还挺聪明,可惜了。”
虞易安却是看得有些紧张,眼见着快到终点,云家的龙舟却又快要超过了她的,她呼吸一滞,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木栏,指节都泛了白。
她正屏着呼吸,就见尔兰骤然改变了击鼓节奏,姑娘们齐呵一声,以比之前几近翻了倍的速度开始冲刺。
虞易安一愣,紧绷的神经却倏然一松。
她怎么忘了自己的布置。
“第三道。”萧承琢含笑的声音传来,帮她数了这最后一下。
这是他与她商量出的战术。先示弱,保存体力也迷惑对手,直至剩下四分之一距离时再竭力冲刺。
最是考验耐性的划法,姑娘们不负众望,完成得极好。
与此同时,萧承琢派人割剩几股的麻绳也渐渐支撑不住,一个个开始崩断带着石块沉落湖底,云家的桡手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再次被打乱,线路再次偏移。
只是这次,他们却没了再次调整的机会——
虞家的龙舟在一片叫好声中率先冲过了终点。
直等尘埃落定,虞易安长长松了一口气,转头笑吟吟地看向萧承琢。
眼眸如星,满眼都映着一个他,眉目间隐隐还带着些邀功的骄矜,明艳非常。
是他从未见过的,真正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样美好生动的她啊。
他仿佛感受到心间某一处被狠狠地挠了一下,直愣了半晌,萧承琢阖了眼认命般低笑一声。
“下次再见,就要等你笄礼之后了。”
语气柔得像天边浮云。
虞易安闻言却是一怔,面上的笑意顷刻间散了大半,她垂下眸子,咬了咬唇。
低落之态溢于言表。
见她这样不情愿的模样,萧承琢似猛地被敲醒。
她分明只当他是盟友。
他霎时止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狠了狠心看向一旁:“等瑞国公一事结束,我就会下旨迎你入宫。你...趁早做好些准备吧。”
他生怕再看一眼她失落的样子就会心软,就会放弃布局已久的计划与唾手可得的喘息之机,于是他说完了这番话后就兀自转身离开,连一声正经告别都不曾说,步伐间竟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待走出了她的视线范围,他才顿了脚步,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什么时候起,她的喜怒哀乐居然已经对他有这么大的影响了。
成大事之人,万不可被儿女情长牵绊。
切忌。
切记。
他在心间这么警戒着自己,闭上眼深呼吸几次,才又睁了眼离开。
这一回睁眼,他的眸光里,又只余了坚定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