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怎么,有想法?”
孙少杰看了眼档案,“叔,俄的事……不合适太多人知道。”
刚才碰上李登云,为避免横生枝节,谨慎起见,还是瞒一阵为好。
至少要瞒到落实岗位之后。
田福军有些了然,“你在防人?
可这档案里的关键经历全是‘机密’,从哪里能知道?”
“……‘机密’本身就是机密……”
“……好吧,你……”
田主任很忙,见事情结束,就想着赶人,但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少杰,部队上不允许谈对象吧?”
“那是纪律,俄一向奉公守法。”
“是吗?”
田福军明显对后面半句话有不同的看法,但他也没有挑破,“那,叔给你提个事儿……”
说着还难得的让了一根烟给少杰。
孙少杰忙伸双手接过,尽量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叔,有事您尽管说,拿俄堵枪眼都行,但您别这样啊,俄心里有些发毛……”
“那……你跟晓霞处一处怎样?”
孙少杰的头“轰”地响了一声,宛如一个霹雳,一下子震得两眼冒金星。
“晓霞?那个鼻涕娃!”
田晓霞是田福军的闺女,今年十七岁,刚上高中。
孙少杰五年前参军,走的是田福军的路子。那时,田晓霞十二岁,说鼻涕娃虽有些牵强,但确实很形象。
“你别乱说啊,小心她回头找你算账。”田福军先警告一句。
“口误!口误……叔,您可别出卖俄啊。”
“那可保不准。”田福军没答应,“言为心声,能说还不能让人知道啊。”
孙少杰看着一副吃定了自己的田主任,运了运气。
田福军得意的笑了。
“先记账上吧,看你表现再说。
不说大话,俄的那个闺女,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虽不说天上少有,但原西县地上无双还是称的起的。
你别不识好歹,能让你跟她处一处,是叔对你另眼相看。”
孙少杰心说:千年一遇田晓霞,俄能不知道么?可那是弟弟的菜,实在下不去手啊。
“这点俄相信!
福军叔,不是俄不识好歹,俄觉得吧,您当不了晓霞妹子的家。”
田福军闻言叹气,承认道:“可不是咋地,这鬼丫头,唉……俄寻思,也就你有可能拿住她了。”
“您是高看俄了。”孙少杰摇头,表示不接受吹捧,“俄一个初中毕业生,本就是大头兵一个,如今还复员了,晓霞妹子将来肯定能上大学的……”
“晓霞俄还是了解的,她不看重这个……好了,先不说这个,手续留在这里,俄找人去办,你三天后去报到。”
“是!”
孙少杰敬礼,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问:“叔,俄先报到,然后等过一段时间再回来上班,您看行吗?”
田福军皱眉,“有事?”
孙少杰点头,有些黯然。
“上班之前,俄想去战友们的家里看看,他们……”
田福军一下子明白了,默然点头。
孙少杰走出大院时,习惯性的四下远近扫视了一遍。
雨中的雪花陡然间增多了,远远近近开始变得模模糊糊。
街上空无一人,城市寂静无声。
抬眼望天,堆积的铅云突然幻化成了老首长那张黧黑的大脸,标志性的愤怒咆哮声又开始在耳边炸响。
“孙少杰,你可后悔?”
“报告首长,身为军人,我可以错,可以死,但绝不可以后悔。”
“我可是后悔得很哦……
允你独自带队去那里,这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身在战地,儿女情长,为红颜冲冠一怒,自复仇毁人一团。
你做得好大事!你能耐得很嘛!
你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嘭”、“嘭”的敲着桌子,“孙少杰,为一个女人自毁前程,你是个孬兵!
你还我队长!你还我教官!”
孙少杰觉得老首长有些夸大其词。
首先,若不是他自己坦白,那件事老首长也只能是猜测。
其次,地球离了谁都能转,他孙少杰没有那么重要。
特战新法已经完全成熟。
真正发挥作用,还需要等到科技发展,有高效的后勤保障和武器、通信、情报技术加成以后。
反正,以后用不着他就是了。
此时不撤,难不成一直呆在部队,等到几年后年轻人成长起来,自己成为被后浪盖掉的老炮儿?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部队里的事,有的是人可以接着做,而且会做得更好;家里的事,却是别人无论如何也替代不了的。
而且相对于事业,孙少杰觉得还是家庭显得更重要一些。
最后,他真的不可以在部队上呆一辈子,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呢。
十年前,大哥牺牲自己辍学回家务农,换来少杰兄妹三人得以继续上学。
十年后的今天,大哥到了坎儿上,家里也该换他来接力了。
毕竟,羊毛不能可着一个薅不是?
他舍却专业对口的纪律部门而选择贸易经理部,不是因为喜欢商业,而是因为在那个位置上,既可以帮到大哥,也能够帮到家里。
这是他改变家里困境的支点,也是他五年军旅生涯积累的资本!
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些对不住老首长的殷切期望了。
老爷子之所以发怒,孙少杰是明白的——既可惜爱将前途,也恼他坦白说出复仇的事。
害得他想装糊涂都没有机会。
“唉……”
老首长也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啊!
想到这里,孙少杰有些后悔离开时候讹他的那些烟了。
老头子应该是攒了有一段时间。
结果被他连讹带摸,弄了一个干净,现在想起来,下手是有些狠了。
不过,给他留的那些东西,想来应该可以抵得上讹他的那些烟了吧。
这时,从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给这灰蒙蒙的天地间平添了一丝睡梦般的阴郁。
孙少杰再次看了一眼天上堆积的铅云,大步走进了风雪里……
黄原,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