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曾武在说这话时,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眼神真诚而平和,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如同那古典小说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若是其他人,此刻必然会就此打住,并和曾武客套起来。
但这几月和曾武相处下来,刘房东深知,这小子在阴阳自己。
因为算起来,曾武这个月的房租过两天才算正式到期。
当曾武想要表达不满时,就会拿出这得体到一丝不苟的态度,面带微笑,真诚地看着你,然后用半白不白的话狠狠阴阳你。
如果你没听出来,那不好意思,他就会用看傻子的眼神来审视你。
刘房东脑门直冒冷汗,说道:“好小子伶牙俐齿。”
曾武哈哈一笑,微微躬身道:“身边有良师,想不学都难。”
两人这么你一言我一句地说完后,刘房东顿时找不到说的了。
这确实是他有些不地道,但他性格如此,急躁。
就在他尴尬之余,却瞥到了曾武手里的烧烤。
他努努嘴,问道:“啥东西?”
曾武将原本藏在身后的塑料袋拿出来,笑道:“牛肉、牛筋、胸口油,羊肉、羊腰...”
刘房东听完这一串菜名,脸上瞬间笑开了花,也不管曾武有没有递给他,伸手就想去拿:“小子倒是机灵,居然都是我爱吃的。”
这当然都是刘房东爱吃的,也是曾武刚来时在聊天时记下来。
他递过塑料袋,整个人顿时恢复了常态,说道:“这几个月承蒙关照,应该的嘛。”
刘房东点点头,显然对曾武这一套很是受用。
他手指了指院内放着的两把藤椅和小桌,让曾武进入了自己的小院。
...
男人和男人吃一场非商业的饭局时,那不叫吃饭,叫竞技。
原本是如此,但此时的曾武完全没有胃口,手里的两串牛肉一直到冷了、硬了,都迟迟没有下口。
他现在在想,身上最后剩下的钱,是买一整箱方便面划算点,还是买面粉自己蒸馒头划算点。
想去想来,各种方案在脑海里交战了数个回合,却没个结果。
自己从小生活的小镇虽然没这座城市那么发达,但好歹不愁吃穿。
这个城市很繁华,可这繁华虽然近在眼前,却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想到此处,他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向后靠在椅子上,看着远处高楼渐渐亮起的灯光以及玻璃幕墙上反射的落日,有些出神:“刘叔,你说这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房东抬起眼来,认真地看着曾武。
这几个月来,曾武不是这走走那转转,就是和自己看老电影聊天打屁,那没心没肺的模样,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他心思那么重。
他本来想问曾武为什么不联系家里人,但见他这失魂落魄的表情,又没问出口。
他沉默了一会,说道:“我这也许有份工作,你干吗?”
曾武听后,整个人像弹簧一样瞬间弹了起来,并将烤串塞到了房东手里,脸上的愁云瞬间消散。
“要要要!刘叔您是我大恩人啊!”
刘房东见曾武变化如此之快,愣了有那么一会:“你说你们小屁孩,多大点事啊,一天天净整些有的没的,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哪像你们这些......”
曾武不置可否,他只是一个19岁的大山里的青年。
他听房东这话,就像师父跟自己讲的那些大道理一样,师父们说的也许是真的,但以他目前的阅历根本无法理解,只能一边保持笑容,一边当个捧哏。
反正他们说起大道理来滔滔不绝的样子,看起来也不在意自己理不理解。
房东咬了一口烤肉,嚼了几口嚼不动,强行咽了下去,把最后的啤酒干了,打着饱嗝剔着牙,一边走向门外,一边用手机播着号码。
院子里的曾武有些焦躁,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工作,他可不想真的天桥底下盖小被,就着咸菜啃馒头。
刘房东说着他们这的方言,曾武也听不懂,只听得出来两人关系很好,似乎是在拉着家常。
他和电话那头的人说了许久,久到曾武有些耐不住了,方才带着笑容回来。
“行,搞定了,你明天去黔水潭,到了那里打这个电话,就说是我介绍的!”
曾武憋了许久的气终于松开来,他一拍大腿,说道:“我就说我买这顿烧烤的时候咋觉得那么划算!”
房东大叔摆摆手:“先别急着谢我,我可告诉你,这份工作不轻松,我帮你,也是从你身上看到了年轻时的我。”
曾武笑道:“瞧您说的,我又不是啥矫情的人,什么活干不了。”
他可没谦虚或者客套。
当今这社会哪里还有轻松的工作能轮得到他这种普通人的?
自己的眼神又不够纯洁。
房东见曾武没有反对,解释道:“这是个剧组,运气好的话,凭借你这长相,兴许还能混个镜头,当个群演什么的。”
“拍戏?”
曾武又惊讶又疑惑,同时刘房东的形象又高大的一分。
他小时候在山上时可没少看电视剧,尤其爱看武侠,还因为胡乱模仿剧里的招式被师父们狠狠责罚过。
后来长大也就慢慢不再看了,偶尔打开电视看到也提不起兴趣,那些好看得近乎妖孽的演员们再也提不起他的大侠梦。
“对,说是一部仙侠什么的,具体不太清楚,反正现在这些电视剧,和我年轻时的那些比起来,烂太多了。”
仙侠剧?
这倒是让曾武提起了些许的兴趣,就算工作累一些,他至少能亲眼看看那些帅得不行的动作是如何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