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章 长屿岛(2 / 2)潮海人间首页

搞养殖和种庄稼是一个道理,有围塘就相当于有了土地,区别无非是种子和打理技术,要是后者能搞得定,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养海带活得下去,但也仅限于活得下去,时年来说,一斤海带好的时候卖一毛钱,行情不好只有几分钱,辛辛苦苦一整年能赚个上千已经是理想收入了。庄鹏没有资格凑到吃野生大黄鱼的场子,但这不影响大黄鱼和海带的比较,总之贵得离谱就是了。

两年过去,家乡没有丝毫变化,海水围塘还是那个海水围塘,就连离开时的炊烟,仿佛还是那个线条。

风鳗,也就是风干的鳗鱼,此物在长屿岛很有讲究。人们虽然不会刻意在口头渲染,但各家架子上的风鳗数量,往往代表着家境。

人们用的都是三斤多的内洋鳗,这种鱼非常凶猛,有钱的人家不仅能雇人捕捞还有人巴结送上门来,轻轻松松摆一整架二十多条。不太宽裕的家庭便得几条算几条,有时只能吊起两三条,“无鳗不成宴”“无鳗不成年”,贵客来和年夜饭,这都是不能少的讲究。

这年庄鹏家吊起来八条风鳗,他到家的时候,父母正在院子里捏风鳗,干到六七成不能再多。

庄鹏站在院门口,母亲下意识回到屋里找些薯干,而父亲庄丰年却目光炯然,等母亲走出来,见两个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这才细细望去。这个头发长得搭在肩上,肤色三分红七分黑,像锅炉工似的日夜焦烤,居然是自家儿子!

母亲上前焦急询问,“去了哪里”“怎么也不收拾收拾自己”“山里怎么会晒成这样”,问题多得不知如何答起。庄鹏随便应了几句,耐不住汹涌的疲倦,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头便睡。

是夜,庄母抚着儿子的手泣不成声,庄丰年说儿子去大兴安岭干护林员去了,深山老林信息不畅,一两年不给家里回信很正常。

可是什么样的护林员,能把手磨得像搓衣板一样硬,仔细看去庄鹏的面相和从前都不一样了,这是熬了多么大的苦呀。

庄母一手拿着掸子一手拿着扫帚,上下齐手把庄丰年轰到了院子里,庄丰年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做了交代,可他却并不觉得理亏。

远洋捕捞固然危险,可没日没夜连轴转跑大车就不危险吗?

那时候庄鹏态度坚决,和他不干后厨跑大车的时候一样坚决,这小子没别的本事,就是认定不脱活活犟种。要是磨得久了,他不打招呼连哪家渔业公司都不知道,家里的处境岂不是更担心。

庄丰年又说,那家渔业公司他在背后做过调查,三十多条捕捞船干了十几年,从来没发生过事故,应急设备也查了一遍,这才给他放了行。

见媳妇有点消了气,庄丰年开了一壶老酒,平时只有一小杯,今晚则直接对着瓶子来了。老酒是江舟人对黄酒的称呼,驱寒壮胆不易醉,自古就是渔民战胜风浪的好搭档。

话有些老生常谈,庄丰年说咱家儿子不擅融人,在他的眼里,世上仿佛只有两类人,一种是投契无所不谈的人,一种是不看不理更不相处的人。

就拿村里来说,年龄差不多的有百十个娃,可除了大高水娃几人,咱家这小庄瞧都不瞧人家。他做后厨的时候,每到过年回家不知说了多少遍“厨房江湖”,大车本来开得顺顺当当,因为一次排队不公他就撂了挑子。

远洋捕捞这等营生,想没有定力也不成,他早该学会与人更好打交道,合群一点、融入一点。

庄丰年是村委会的一员,还兼着村里的文员,写有一手不错的毛笔字,家里也藏着不少书。庄母不愿再听他说下去,不出三五句,那些听不懂的书酸话就要冒出来了。

庄母回到屋子把庄鹏的破洞袜子脱下来,用热水给儿子洗了脚,庄鹏睡得昏沉毫无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