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小院,见青竹已将酒钓上来放桌子上,正坐着喝水。
又见她已将各色梅花全插一酒坛子里了。
进来笑问:“你怎么把梅花插酒坛子里?花瓶呢?”
青竹回:“不知道丢哪了,这个好看,有趣,省事。”
惊雪赏了赏笑道:“倒也有点意思,坛子洗干净了没?不然一会儿花就坏了。”
青竹道:“坏了再折,这点酒气都受不住,怎么做我的花儿?”
惊雪听了,嗤地一笑:“就爱东扯西扯。”说着,也喝了两杯水后,二人方上山去找她们爹爹。
姐妹俩往东北攀上一道高高的石阶,方到了梅落天住的几间木屋,木屋没有院落,只有四周环绕的檐廊。
梅落天与陈是都不在里头。
于是二人绕到屋后,又上了西北方向的石阶,攀了半天,才到了梅落天与陈是平时烹茶对弈的崖边高台上。
果然,此时梅、陈二人正盘膝坐在那株几百年的梅树下,聚精会神地下着棋,并未觉察她二人上来。
那青竹猫似的,倒想唬一唬人,便从石阶上突然往上蹦,大喝一声,却没惊着谁。
陈是从思索中回过神,看了她俩一眼,又把眼睛直往棋盘里埋,且说:“你们跑上来做什么?没规矩,还想唬人。”
梅落天回头笑道:“快去拿垫子过来坐。”
姐妹二人进小阁子里取了蒲团上台坐下观棋。
青竹探着头道:“下到什么地步了,那么入神。——哎吆吆,爹,不错啊,已经能跟大伯旗鼓相当了?”
陈是忙道:“不许你多嘴!”
青竹道:“我还没说什么呢。”
说着,伸手就要端她爹那半杯茶来喝。陈是忙拍她手喝住:“凉了,重新煮去。”
青竹只看着惊雪,惊雪会意笑道:“我也渴了,我来煮吧。”
于是起身,采了梅花雪,煎了一壶竹叶尖,将茶分好端上,青竹忙的已吃了两杯。
梅落天与陈是且丢下手中棋子,举杯细品起来。
那情景正也是:花正开时茶正香,人间难得白头郎。
品了茶,接着下完那局棋。父女几人又胡乱厮杀了两局后,方收拾妥当,一道下山来。
梅、陈见堂上插着一大品红梅,赞赏一回,都笑说:“明日咱们到镜月湖赏梅品茶去。”一家人都笑说好。
温锐让他俩先到前头祭山神,回来孩子们又拜了寿,大家分吃了几个寿桃。
青竹几人又合计着要在厨房那边的游廊大亭里吃酒。
梅落天瞧着外头冰天雪地的,却道:“外头太冷,这菜一上来都腻住了。”
李大海笑道:“这倒不会,准备了大火锅,烤鱼烤肉。”
梅落天听说,便笑道:“那咱们就到外头亭子里吃酒去,好在无风,我也喜欢在那边。”
因此,一家子人便欢欢喜喜提着酒往厨房那边挪。
亭子里早准备妥当了桌椅,梅落天几位长辈带着云儿先入座赏景、看儿女忙活。
陈青竹在一旁游廊上开坛温酒。梅惊雪布杯盏碗箸。琪儿、婉儿端菜端肉。大海、章墨安置火炉烤具等等。大伙忙的又热闹又有趣。
不稍时,李大海又在一旁的石板上烤起羊油来。
青竹与云儿觉得有趣便围过来蹲着笑问:“这能吃了?”
大海道:“这是羊油,一会儿烤肉煎菜用,别说这羊肉是一点不膻。”
青竹道:“直接吃都没问题。”
大海戏道:“你吃过?这都腌制好的,要不你替大伙先尝尝?”
青竹伸手捏起一片,两边瞧了瞧,又嗅了嗅,便丢嘴里嚼起来,唬的众人叫喊不急。
大海惊诧不已道:“你还真往嘴里扔,快快吐掉。”
青竹已吃了下去,笑道:“挺好吃,不信你尝尝。”
大海直瞪大着眼连连说“不”。
青竹又对蹲旁边的云儿道:“云儿,来一片?姐姐喂你一片。”
云儿早吓得一溜烟跑回他娘身边了。
惊雪忙端过酒来给她漱口。青竹接了酒饮罢,将杯还给惊雪,仍旧看大海烤羊油。
惊雪接过酒杯,戳了她一指头,道:“叫你漱漱,你先又吃了,要是没人管你,不出一月,你不变成野人才怪。”
青竹仰头憨笑道:“所以有人管着挺好的。”
正说间,章墨从厨房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大家笑请寿星享用,梅落天吃了小口,把剩的仍叫章墨端去了来。
一时开席,惊雪、青竹给大家斟上热酒,那云儿却见独没有给他斟,便说:“我也要吃酒。”
温锐笑道:“云儿还小,不能吃酒。”
青竹道:“就给他斟一杯吧,我像他这么大时已经是千杯不醉了,看看这小子能怎么样。”
梅落天也笑道:“今儿高兴,也给云儿斟点尝尝不妨事。果真他喜欢,将来也防不住,不过尽早规劝叫他别像他姐这样就好。果真他不喜欢呢,趁现在正好叫他怕了。”
于是青竹便取杯也给他斟上,大家方起身共贺梅落天生辰。
饮罢,只见云儿挤弄着眉眼,吐着舌头,半天才道:“好辣!”逗得大家哈哈欢笑起来。
青竹探头见他杯中酒只吃了一点,便唬他:“哪里辣了,今天不把这杯酒吃光,打你屁股。”说着也坐下。
婉儿笑道:“别听你酒鬼姐姐的,咱们吃羊肉好不好?”云儿连忙点头答应着,将酒杯早推得远远的了。
众人见状笑道:“瞧瞧,果然这样最好了。”
梅落天几人正觉这羊肉较以往吃的大不一样,因问了一嘴。
大海方笑说:“这俩丫头的朋友送来的一头羊,没见着人,羊角却挂着信,新奇的很。”
温锐一听,忙问:“什么朋友?怎么也没听你们提及过?”惊雪忙解释:“是北山上的一位牧羊的老爷爷,以前我们采药时认识的。我们提了一嘴说今日是爹爹大寿,他便送了这羊来。”
青竹边吃边说道:“人很好,娘亲就放心吧。”
梅落天道:“这么说是晚年交,倒也无妨,怎么不请了来?”
惊雪回:“也请了,但今日冬至,老爷爷赶羊下去给客人,忙不开。”
陈是也忙道:“这样说来,我们倒是沾了你俩的光,跟着享口福了。”
青竹笑道:“可不是么?”
温锐听了,瞪她一眼,道:“怎么什么话你都敢应了去?”
青竹忙赔笑道:“开玩笑的,娘,你吃,好吃的很,这羊是吃草药山果长大的,又补又香。”说着忙地给她娘亲夹上,又向他爹笑赔不是。
酒过三巡,陈是已是脸面通红,意欲舞枪助兴。
于是梅落天便命大海、章墨去取二人兵器来。
惊雪也欲和上一曲,因此二人回去将木琴和兵器皆扛了过来。
惊雪出来接过琴,到旁边小亭子里落座,早有青竹抱着坐垫过去给惊雪垫了石凳子。
陈是起身吃了一杯,下亭子来接过长枪,走到雪地当中,听惊雪抚琴,便翩然舞动起来,刹时,已搅得雪卷风扬。
梅落天饮罢一杯,也走下高亭,握住铁剑,飞身刺将上去,二人便操练对打在一处。
听那兵器碰撞之声与那古琴之音很是相得益彰。
不多时,二人已拆解了百十来招,最后只听“当”的一声响,枪剑对在一起,二人定在飘雪之中。
惊雪也在那一阵急奏之下双手按住琴弦。
霎时,天地之间只剩风鸣。
青竹等人拍手欢赞起,梅陈收身行礼,回至亭前,将兵器一左一右同刺入雪地。
大家归坐把盏饮欢自不必说。大海、章墨又上了炉烤荷叶鱼。
一家人正吃得欢心,又一边商议起章墨与琪儿的婚事来,正议定了日子。
又提了提将来章墨、大海几人下山去开酒馆谋生的事。
正商议间,惊雪突然说:“怎么有丝竹之音?”
青竹等看了看四周,并不见人影,都笑道:“雪儿是吃醉了,哪有什么丝竹之音。”话音才落,果就听一阵箫音传来。
梅落天心底有些纳闷,正想问惊雪,是否是她们那牧羊朋友来了,但又未问出口,只放下酒杯移步到前面。陈是也起身跟了上来。
一家人像被摄去魂魄一般,静静听着那箫声。
云儿道了声:“娘,真好听。”
温锐抚摸着他的头脸,道:“云儿乖,别说话。”
正在这时,只见松林那边树顶之上飞来两人。
一人着黑色服饰,手握长剑,先停落在那端游廊顶上,也不往这边看,只坐下看山景;另一人着绿色衣裳,正是吹箫之人,飞来落在雪地里,仍旧箫音不绝。
温锐让婉儿、琪儿照顾云儿,自己也起身站到陈是身边。
陈是只道:“不要出来。”自己则随梅落天下了亭子。
那人吹完一曲,方抱拳行礼笑道:“林前辈这厢有礼,晚辈特来恭贺前辈大寿,祝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是才小曲是特献给前辈的。”
梅落天一听,心尖一颤,心内纳罕:“瞧他们年纪,与大海、章墨相差无几。我隐居于此已有年头,从不与外人来往,他们是如何知道今日是我寿辰,还知道我本家姓林?”
想着便问:“二位少侠莫不是哪位故人之后?不妨报上名姓,使——林某人不惑,也好一尽地主之谊,方不唐突。”
那绿衣少年笑道:“名姓倒不值一提,我们也不是来讨寿酒吃的,林前辈不必客气。实不相瞒,我们前来一是祝寿,二是想讨一样东西。”
梅落天诧异问:“什么东西?”
少年缓缓回:“《须弥山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