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幻想的神明已经大发慈悲抹除了他视线里的恐惧,还会赐给他倒退时光的单行票吗?显然个人的命运永远是如此小气,不咸不淡的泪珠偏要染上赤色的血影,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无情而用冰冷的雨水替换干净,没有一辈子的高兴,却有永恒的悲哀。
疾驰而过的空气,也无法稀释那强大的氛围,熟悉的气味将温蒂从幻觉中唤醒。
——此门不往过去,而通未来!
这么多年来,温蒂第一次尝到了类似‘背叛’的滋味,被挂羊头卖狗肉的招牌哄骗,练习自行车时被偷偷拆下了辅助轮那般不悦。
这份心智上的悦动,碰巧带回了不久前沐阳曾经要求他犯下的指令,原本一头雾水的他如同得到了得道之人的天降领悟,就连那多次差些脱手的烂刀子,上面伤手的失败做工,也服服帖帖地匹对到了皮肉里头,这或许能称得上患难与共的同伴,共用一根肠子里的蛔虫。
放松,蛇,脚掌发力,扭腰,然后甩出——
不管前半生过得有多空虚,此时此刻过去幻想被打破时的怨念,虽称不上架起了千层浪,但冲垮沙滩边那松垮的帐篷是易如反掌,也就是顺水推舟的把戏罢了。
那么面对如光箭般穿梭而来的身影,那毫无杀气的来犯者,沐阳又是该如何应对的呢?
遗憾的是,他并没有第一眼目睹到剥了一层皮的香蕉展露出来的金黄肉质的一刻,还在脑里摸索着刺激温蒂的可行方案,就算身边的空气已经被扭曲,他的下一步却只是无奈的一声叹息,以及小小的感叹——他在飞?
也许如坚冰一般巍然不动的耐心裂了条细缝,也许是从严厉之中找回了点慈性,才会将‘自称’谨慎的后背轻易暴露了出来,也只怪沐阳百态气性的精髓,全都集中在了两颊之间那可小可大的唇皮之上,才让他隐藏在破布下身经百战的犀牛背,与记忆中那年老的枯柴重叠。
“——”
察觉到异常,扭转松弛的身体,眼前的风景已被温蒂的彩色旋风夺去了颜色,粉色的发丝如同拉丝的火花四散天空,暗淡的银光直指沐阳的胸口,这份冷酷不亚于初生婴儿的执着与纯粹,就算现在开口求饶,凶击也会先于无力的字眼,贯穿没有任何防备的胸膛。
什么鬼真诚!你被你自己的愚蠢害惨了!为此付出代价吧!
脑中的自责也并非幸灾乐祸,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慌乱与空虚暴露了这点,在名为脑海的山谷中独自回响,沐阳可没有余力去对唱山歌,更没有余力应对这致命的一击,他就要凭肉体凡胎,去接下自己磨砺出来的刀刃——
万事休矣,脑中产生了放弃,凭运气接下这一击的沐阳,眼前一阵晕眩...
划破的皮肤,被斩断的肌肉纤维,四溅的血花,撕心裂肺的痛,在肩膀的位置炸成一锅铁锈味的粥。
比起要命的疼痛,可有可无的一个微小的疑问,从沐阳模糊的意识中蹦出,他明明十分肯定地预知到灾难降落的地点,却偏了足足一个拳头,致命伤变成了一捆绷带就能救治的小打小闹,在没有病菌与毒药的威胁下,温蒂这串联起过去的一刺,威力大不如前——
当然,冲击力还是无与伦比的,至少他脚上的爆发力媲美雷管炸药,货真价实。
沐阳本可以彰显余裕,抓住温蒂纤细的手臂,坦然大度地接下剩余的惯性冲击,然后微微一笑,宣布通过考验。他并没有这么做,实是因为力不从心,被劲如消防车般的撞醒了脑子,谈其为螳臂当车,都是对这场威胁的小小的羞辱。
就怕温蒂乘着这股无法驾驭的烈马,重重摔倒在地,那得断几根骨头,所以沐阳还是咬咬牙,强忍着剧痛,让无穷无尽的暴力从撕扯着皮肉的伤口践踏鲜血,扭曲逐渐模糊的意识,尽全力承受下蛮不讲理的歇斯底里,在坚持与放弃的漩涡中挣扎,直到最后一刻才偏转身体,让温蒂能安心着陆——
本以为总该为这出遭遇降下帷幕,怎知沐阳拼尽全力,奈何那把不伦不类的小刀少了点坚毅的铁元素,清脆一声说折就折,没做好任何准备的二人,一个往东,一个往南,摔了个滑稽的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