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幻想过上万次族长父亲出现的画面,所以当他真的推门出来时,她的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被族长父亲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微微皱眉,觉得不习惯。
他们又过上以往生活,两人相依为伴,可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
“孩子,爸爸老了,每陪你一个星期,我就得睡一个星期,可以吗?”
“……”她垂下眼,“你决定就好,我怎样都行。”
她毕竟还小,没有察觉到话语中透着浓浓疏离感,却敏锐察觉到那一瞬间,族长大人眼神流露出深深哀伤。
他们的关系很难再修复了。
但为了缓和关系,她主动说:“或者我也休眠一星期?”
“不,”族长缓缓摇头,“你还小,得等你到20岁的时候,也就是十一年后才需要休眠。”
“哦——所以这十一年我要一直守望着你?我要孤独十一年?”
她尽量命令自己不要哭,她要冷漠,就像外面的冰块,只有风能融化她。
族长勉强笑着,“没有那么久,我会陪你7天,休息休息,再陪7天。”
“可哪怕这样计算,我也有五年半是独自一人生活。”她没有给族长夸她没忘知识点的机会,语速飞快地继续说,“那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族长张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族长大人,你来回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
“我吃饱了,出去玩了。”
从这天后,族长父亲总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用一种愧疚的眼神望着她。
她很烦,想哭又想生气,心理压力很大,只有躲到外平台望着平静的海面、吹着冷风,才会渐渐平静下来。
族长父亲就像他说的那样,陪她一周,休眠一周。
她根本没有选择,只能被迫接受,看着他来了走,走了又来。
随着继续长大,某一天望着海面发呆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族长父亲的使命了。
还不等眼泪掉下来,她又想起自己的身份——
她不是单纯的某个族人,是全体族员的结合体,她复活的主要使命就是为了陪伴族长大人。
以及劝他不要再执着下去了。
是大环境要人类灭绝,坚持没有意义。
死亡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团聚。
等到族长父亲结束休眠,两人坐在一起吃饭。
她看着族长父亲苍老的面孔,疲惫的双眼,内心充满悲痛和心疼。
“爸爸,有件事我想和你说……”
这是一段痛苦又幸福的谈话。
族长大人终于等到了他的族人,不是一个,是所有。
他成功了。
族长大人再一次展露笑容,牵着女儿的手,带她走遍所有房间,指认里面的空蛋与族人们一一对话。
两人都卸下了沉重的负担,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舒畅。
族长大人讲述了这些年发生的一切,也提起多年前偶然复活的那个“族人”。
“虽说是机缘巧合,可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你们……是上天见我可怜,特意赐予的吧。”
“那之后她还出现过吗?”
“没有,以前我曾幻想过希望她出现把你带走,去过属于你的生活——”
“我不会走,”郝韵笑意盈盈,“我要接你回家的。”
回、家。
族长大人被一股幸福冲击,他欢呼雀跃地应下,“好,我现在就开始着手准备,等这边的事都处理好了,我就跟你回家!”
他们开始清理房间,扫掉墙面浮灰,但因两人身高不够,只能扫到一半。
池子里的蛋全都运出去丢进大海,把里面擦得干干净净。
“夫人,辛苦你忍耐一下。”
用尽全力把夫人从水中拖出,一点点拽到外平台上。
他的夫人终于再次见到了阳光。
“很美,对不对?”他近乎耳语的呢喃,动作又轻又颤,为夫人梳了最后一次头发。
“我都老了,你还是这么美……”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还好,这一切结束了……”
“我带你回家……”
夫人硕大的肚子在海水中一寸寸消失,接着是肩膀、脖子,脸颊。
他心如刀割。
“我和女儿这就来……”
他最后看了眼生活多年的螺居,牵着女儿的小手跳了下去。
腐蚀的灼烧感瞬间将他缠绕,疼得他精神恍惚,隔着清澈海水,他似乎看到平台上站满了族人。
他们张开双臂,面带微笑地对他说。
“欢迎回家。”
(接下来这句话可看可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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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看到一只玩偶娃娃从面前轻轻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