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不第举子(2 / 2)仙子只想奖励我首页

“刘干娘,怎么说话?”幕僚袖手向前一步。

“老……老老老老身……不认识这小子……”

刘干娘连连摇头,想摆手,可双臂捧着重剑,滴滴答答,血水染红衣袖。

陈丹青还想说什么,上首青铜爵忽然坠在地毯,葡萄酒洒了一地。

“乏了。”

说话的是那男装女人,声音不大,却很清晰,眼神像刀,在他身上刮了一遍。

“画工?”女人问。

“是。”陈丹青作揖。

“落第举子吧?”女人起身。

个子高过陈丹青至少一头。

窗边摆着一排编钟,风雨仓惶,发出叮叮当当的动静。

“画美人图的?”女人问。

她二十六七样子,骨相极美,该做人母亲,偏做一副武官打扮,配着一枚象征诸侯实权的青丝银印。

那些女人避之不及的玩意儿,从她嘴里说出,反倒显得自然。

“画神仙,画妖怪,画帝王,画释迦,画山水花鸟,画家里老人。”

陈丹青向她作揖。

女人不答,而是继续说道:“这美人图乃是教坊女子的名刺……”

她扫了一眼陈丹青的书匣,朱砂染红宣纸。

“我朝八百年前曾有‘昭君出塞’旧案,只怪画师毛延寿贪图小利,为她点了丧夫痣。”

她冷冷地笑着,阳刚里有些阴邪:“若美人图画不好,可是教明珠蒙尘的……”

陈丹青本该顺坡下驴,连连称是。

但他犯了错,“我见过毛师傅的遗作,他不是那样人。”

错不在实话,在顶嘴,在解构领袖的权威。

女人信手掂起那口重剑,杵在窗边,风雨洗刷:“怎么讲?”

剑柄滴水,血水滴在地板,水泊悬着血丝。

陈丹青主动一步,站她身前作揖:“荆公讲过,入眼平生几曾有,意态由来画不成。毛师傅不是不想画好,是根本画不好。”

眼是一双鹿圆眼,有灵性,铁憨憨的较真,压根没瞧出女人把剑抬高了几分。

听着女人“哦”了一声,还以为赞同。

“自古美女难画,画明妃更是难上加难。”

他说话柔里带刚,比干似的耿直。

“我随摸金校尉下地,见过毛师傅的真迹,那美人虽称当世第一,可技法真就一言难尽!”

女人背靠窗子,坐在窗台,腰间抽出一条手绢,低头擦拭重剑,没出声,就听他鬼扯什么狗屁技法。

良久,女人烦了,扔了手绢。

“行了,我知道了。”女人淡淡道,视线从剑身移到他脸上。

陈丹青行礼:“那请军侯您改口,别再说是毛师傅耽误了王昭君,该说是昭君刁难了毛师傅。”

女人从窗台上起身,弹了弹剑:“话说完了吗?还有什么遗言?”

咔嚓两声,门窗皆立着两个甲士,除了女人背后那扇。

陈丹青愣住了,竟被当耳旁风,刀光迷了眼。

他本该手脚发冷,筛糠似的下跪求饶,请军侯饶命。

但他没有,自诩未来天下第一画师的尊严,让他语气硬了起来:

“我敢说,像您还有昭君这样的美人,别说毛师傅画功有限,就是这清都所有的画匠,鸿都门学所有的画宗,画那美人图,十个有十个都画不好!”

惊雷滚滚,编钟激荡,叮叮咣咣,女人盯着开开合合的窗子冷笑:“好大的风啊。”

“换你就成了?”一扭脸,一米八五的个头,居高临下看着他。

“兴许呢?”

陈丹青眉梢一挑,年轻人没吹过风雨,不知道低头,总有点儿不可一世的味道。

“连鸿都学士乐松涛都不敢说,比得过八百年前毛延寿。”

女人嘴角一扬,伸手,把玩他那张少年气,十六七,有棱角的脸,“天下自诩天才的废物多如牛毛。你算哪根?”

“哪根都不算,可狼毫也是毛。”陈丹青把腰一挺,仰着脸给她捏摆,气势给到最足。

“您给个机会?”

女人不答,转身往白虎皮上一卧,目光落在他伶俐的身影。

陈丹青做了个天揖,蹲下身子,正要从书匣里掏出吃饭事儿。

突然,“哦,我叫你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