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章 积怨(2 / 2)万武归一首页

“陆川贤弟,吾实对你那碎岩拳颇感兴趣,何不稍作切磋,以为乐乎?”

方此言毕,未及陆川答应对,陆力蓦然逼近。

一步之间,掌已至陆川胸前,力透掌风,较之适才陆牛之势,更胜多筹。

陆川见陆力说打便打,面色一沉,旋即双臂交叠,护于胸前,以防要害受损。

拳掌相接,陆川顿感臂上压力沉重,剧痛袭来,连退十几步方止,幸而根基稳固,未致仆地。

“玄力乎?锻体六重!?”

站定身形,陆川目光凝肃,注视陆力,沉声而言。

先前一瞬,彼掌微光闪烁,显是玄力之兆,清晰可见!

此意味着陆力竟已达锻体六重之境,且身怀玄力种芽!

陆力侧目视陆川,眉间微蹙,显然对仅凭一掌未克敌手心有不甘。

然其心甚笃,自信五招之内必可令陆川败北。

此乃锻体六重者之自负也。

“陆川贤弟手段不俗,再试一回!”

眸光一闪,陆力显非有意姑息陆川,淡然一笑,复向陆川疾驰而去。

是时,众人皆见其身周微光隐现,不禁倒吸冷气。

陆川睹此紧迫之势,怒意更盛。

方欲咬牙,尽施岩碎拳以硬撼,忽闻厉声斥责,挟怒而来。

“俱止!”

一声令下,陆力脚步戛然而止,循声望去,见一少女自人群让出路中行来,俏颜怒色盈面。

少女红衣翩翩,年约十七八许,较诸同龄稍长,容颜秀丽。

褐发束成马尾,直垂纤腰,双眉微蹙,英气不让须眉。

“陆姗姊至矣!”

四周惊呼四起。

“陆姗姊驾临。”

陆力见红衣少女,亦笑道。

“陆力,同根同源,陆门之内切磋,何必动用玄力?”

陆姗望向场中,蹙眉言道。

“不过戏耍尔,既陆姗姊如此言,自然无碍。”

陆力漫应之。

陆川于是敛拳,呼陆姗姊。

此女,实乃伯父之女也,虽为巾帼,然于陆氏晚辈中,才艺出众,闻之半年前已达锻体六重之境,未知今日是否更进一步。

陆姗之名,即于昊阳镇青年一辈中,亦称上佳,故而在陆府,其地位甚隆,陆力亦不敢稍有触犯。

“与自家手足较技,何足道哉?待昊阳镇猎兽之期至,若汝真有能耐,当与众家少年竞逐,胜之,方显英雄本色。”

陆姗训之,其大姊风范,颇足可观。

“陆姗姊言之有理。”

陆力漫声应之,遂执赤木近陆川,将灵药掷予之,而后以二人能闻之音淡言:

“半年后之族比,吾必入三甲,借此请祖父允准,先与清琳定娃娃亲,故尔需善待清琳,彼乃吾未来之妻也。”

言讫,复似故交般拍陆川肩,笑颜逐开,引陆牛扬长而去。

陆川目送陆力背影,拳渐紧握,寒光闪烁于眸,誓不让清琳委身于此等纨绔!

“欲列三甲,非唾手可得也!”

虽然已被陆力远远超越,然而陆川得玉符在手,心中充满信心,加之不懈努力,必能在族比之前,追及陆力之步伐!

视彼陆力二人之逝,陆姗始迤逦至陆川诸人前,笑容可掬曰:

“陆川弟,无恙乎?”

“然也,多蒙陆姗姊关怀。”

陆川首肯,忆昔陆姗与其父自幼待之不薄,二人之谊固善,但近年来陆姗潜心修行,往昔之密谈渐稀矣。

“适才观汝与陆牛较技,似已至锻体第四重耶?”

陆姗微诧而问,她深知陆川习练未及岁余,短瞬之间达此境,速亦可谓捷矣。

“幸甚至哉。”

锻体第四重,外显之迹难以掩饰,陆川遂坦然颔首,不加隐讳。

“观之,汝似尽得尊府修为之遗传也。”

陆姗笑声婉转,继而色敛正容:

“然则,以汝目前之境,与陆力犹存霄壤之别,闻之,彼三月前已达翠体第六重,玄力种于身内萌生,是以,遇之宜避锋芒,以免挫损。”

“诺,谨记心间。”

陆川未尝强颜,自知目下非陆力敌手,然心中抱持一念,期将来能超而越之!

“汝宜益自勉力,吾亦将返,半年之族比期近矣,汝须倍加努力,尊父对此族比甚为重视也。”

陆姗娇笑,轻拍陆川首,遂与立于一侧之清琳互致问候,摆动马尾,飘然而去,神态潇洒。

“陆姗姊真乃英姿勃发,即便陆力在其前,亦不敢放肆,祖父甚宠之,时而亲授武技焉。”

陆季目送陆姗修长之丽影,心生羡意,言道。

“此皆因尔慵懒耳。”

陆川睨之,未再多留,携清琳转身离去。

陆季随行一段路程,见天色渐暗,不舍而别。

“兄长,歉意甚深,往后吾不再私往采药矣。”

归家山道上,清琳扯陆川衣襟,状极可怜,言道。

“无妨,待吾日后强大,人莫敢欺汝也。”

陆川本欲微责,见少女楚楚可怜之态,心中怒气顿消,摇头苦笑,复又拍胸朗声道。

“吾亦欲修行矣。”

清琳挺秀鼻,忽而言之。

“非言修行使人貌陋乎?”

陆川笑问。

“岂敢,君不见陆姗姊犹存绝色乎?若吾能及她万一,陆力安敢欺陆川兄耶?”

清琳吐露小舌,态甚娇俏,言之凿凿。

陆川笑而摇头,指轻弹清琳莹润额际,诫之曰:

“归家后,今日之事勿复言,知否?”

“喏…”

清琳蹙眉,稚声曳长,余音缭绕山径间。

虽陆川、清琳二人未尝言午后之事,然显然此事未能尽掩。

“午后续与陆牛弟角力欤?”

晚餐时分,陆天置箸停碗,淡然启齿。

闻言,陆川与侧坐之清琳身形俱是一凛,旁立之王嫣亦无奈摇头,以目示意,稍含责备。

“父兮,非陆川兄之过,乃吾…”

清琳嗫嚅而言,面带惧色。

陆天眄视二人,面色无大波澜,其视线独凝陆川,问曰:

“闻汝胜陆牛矣?”

陆川搔首,唯有干笑颔首以应。

“手予吾观。”

陆川既颔首,陆天目中微光闪动,阔掌伸出,握其臂,轻弹之下,素来平静之容终难掩喜色洋溢:

“已达淬体第四重耶?”

陆川硬著头皮,再次颔首。

得此确讯,陆天终是朗声大笑,其笑声中,满溢欣慰与喜悦之色。

见陆天笑得如此畅怀,陆川心中亦是一宽,看此情形,应是免于责罚了。

旁立之王嫣,观陆天畅笑不禁,亦敛唇含笑,以情深怜爱之目视陆川。

其心甚明,陆天于陆川身倾注心血无数。

昔日之事,使其自觉令陆府痛失英才,亦断送陆府之厚望。

故此,性情稍显執拗之陆天,历年殷切期盼能复育陆府之天才。

而其心中最为期盼者,自是陆川矣。

“你晋升至第三重,似乎不过十数日光景,何以如此神速?”

欢喜之余,陆天忽生疑惑。

十数日间,自第三重跃至第四重,这速度实乃惊人。

然而,并未借助任何灵药的陆川,怎能有如此之快的进境?

“吾也不甚明了,自上次服下那炎柳后,便觉平日修炼似是更为顺畅。”

闻陆天此问,陆川心中一紧,稍作踟蹰后,终是面色不变,轻描淡写地扯了个小谎。

陆天闻言,亦蹙眉,炎柳仅止于一品灵药耳,岂能有如此卓著之效?

“莫非陆川之体质特异,于灵药吸收之力颇强乎?吾闻有人得天独厚,其身对灵药摄取之能,远胜常人数倍。”

一侧王嫣笑语道。

“然也,或有此因由。”

陆天点头称是,彼亦曾风闻此事,倘若陆川确具此等奇异体质,则有此修行速进,亦非无稽之谈矣。

“观来昔日实为疏漏,陆川若真天赋异禀,欲于族比中获佳绩,未尝不可能也。”

陆天欣然一笑,手探入怀中摸索,遂取出一卷布巾,谨慎展开于桌面,瞬时馨香四溢,一株呈淡银色之枝叶映入众人眼帘。

枝叶遍体鎏银,而于那熠熠银光之中,隐约可见一抹翠绿液体缓缓流淌,犹如莹莹玉髓焉。

“此乃二品灵药,银丝叶耶?”

睹见银辉闪烁之枝叶,王嫣霎时掩口惊呼。

“此乃二品灵药欤?”

陆川亦好奇心起,侧目观瞧银辉熠熠之叶,而后唇角微牵,似不屑。

此物虽观之不俗,然其所蕴灵气,似未能及玉符渗流之秘液也。

“昨日入山一行,运道颇佳,偶遇此物,嫣,明旦即以银丝叶为陆川煎煮之。”

陆天笑言,未久,面色微变,咳声连连。

“父,儿无需也,父宜留以自愈。”

陆川见状,急切而言。

“无妨,取药之时,遇一顽劣兽类,交手间稍动气血,不足挂齿,且父之伤病,历年已久,此类灵药,效用已微。”

陆天手一挥,续道:

“距族比仅余数月,尔当专心修炼,勿再多言,灵药之事,父自有应对。”

陆川望向平素严厉而今含笑之陆天,眼眶微湿,遂不多赘言,轻点其首,心下默语:

“父,请安心,儿必不让您失望。”

“夜已深,且休憩去,明朝还需勤练。”

陆天手一扬,吩咐道。

“诺。”

陆川应声,遂与清琳离席,出门阈外,陆天之朗笑犹绕梁未绝,此等欢声,久旷两耳矣。

握拳轻试力,陆川侧首,方欲嘱清琳归寝休憩。

忽见彼颜,粉琢玉砌般娇嫩,霎时转苍白,寒气缕缕,肉眼可辨,自其身渐渗,周地遂生细碎冰屑。

“清琳,寒疾复作欤?”

陆川感其体透阴寒之气,不禁颤栗,继而色露焦虑,言曰。

“然。”

清琳轻啮银牙,纤弱之躯颤不已,稚颜之上,痛楚难掩。

“吾唤父来!”

陆川始急语。

“勿需。”

清琳闻言,速执陆川衣袂,寒气瞬结薄冰于其衣,续曰:

“无益也,父难得欢颜,勿扰其悦,吾耐之可矣。”

观清琳面色苍白,陆川心疼不已,沉吟片晌,终颔首。

清琳之言不虚,即便召父前来,亦无助于事,唯增二人忧急耳。

此寒疾发,自幼困扰清琳,周期性至,阴寒之气浓烈非常,侵体则痛彻骨髓。

十数载以来,其所承受之苦,难以计数。

而对于此阴寒,即便陆天亦束手无策。

昔年他曾妄以玄力强驱,结果却致卧榻半月,方驱此怪寒于体外。

故而,清琳寒毒发作之顷,三人唯有心中如割,目睹其蜷缩颤抖而无力援手。

“吾携汝归寝。”

陆川观清琳僵于寒毒,近乎不能自已,忽躬身将其揽入怀中,疾趋奔向邻近之室。

及入室,陆川速置清琳于榻,旋即旁侧急搓双臂,盖因双臂业已麻木,痛如针刺。

“兄长,君且归,吾能自持。”

清琳以薄衾裹体,弱声言之,言间颤抖愈剧,此次寒毒似更盛矣。

“寒哉…寒哉…”

清琳小首微露衾外,面色苍白,发间皆凝霜花。

陆川立一侧,目睹此景,焦虑若蚁灼热锅,榻边徘徊不息。

俄而,足步戛止,终狠心咬牙,鞋履弃之,跃上榻去,紧拥清琳及其衾,不使稍离。

修为之士,气血充盈,陆川欲以自身之内热,稍解清琳之苦楚,虽自觉效或微,然目睹清琳独受寒气肆虐,心实难安,不忍弃之于此。

“兄长,勿为哉!”

寒气侵骨,致清琳神志恍惚,感陆川之意,霎时清醒,急止之。

彼深知体内阴寒之力何其强矣,陆天之地元境尚且困此寒气,况陆川仅锻体四重之躯耶?

“勿忧,吾无碍。”

陆川牙关紧咬,力抱清琳,虽有衾褥相隔,犹觉怀拥万载玄冰,刺骨寒冷,若利针攒肤,痛彻骨髓。

未几,陆川之身亦颤栗不止,眉间生白霜,齿颤不已。

苦虽难当,环抱清琳之臂反更紧固。

清琳枕陆川胸前,目随其颤动身影,贝齿轻咬朱唇,泪光闪动,而心田深处,暖流暗涌。

自知出身孤苦,然陆川一家待之若至亲,温情脉脉,感人肺腑。

“谢矣,兄长。”

神思渐迷,清琳双眸缓阖,低语呢喃。

寒霜于陆川之身愈浓,其意识亦随之恍惚。

然则,昏沉欲眠之际,胸前忽生异象,吸力骤现。

彼觉体内猖獗之阴寒之气,竟为是力所吸,无一残留。

钻骨之寒,速离其体,陆川朦胧之意复归清明,望臂上消融之寒霜,愕然片刻,急解衣襟,见贴身玉符微光闪烁,隐隐透出凉意。

“此玉符吸阴寒之气耶?”

陆川眨眼,面露喜色,未料连父亦无可奈何之寒,竟为玉符所解!

陆川惊叹之时,怀中昏迷之清琳,轻吟一声,目徐启。

瞬间察体中变化,惊呼曰:

“寒气退耶?”

“似是也。”

陆川搔首,遂释清琳,笑言:

“退便好,早歇为宜。”

“兄长,谢矣。”

清琳望陆川笑靥,俏面微赧,低语道。

“自家手足,何须此言?”

陆川拍胸,朗笑中颇有丈夫气概,随即观天色已暮,不复赘言,向清琳挥手,遂转身跃出室去。

清琳目送陆川背影远逝,若小佳人般伏于榻上,慵懒之态中略显妩媚。

纤手托腮,玉足皓洁如琼,轻轻摇曳于后,嘴角挂浅笑,甜意融融。

陆川离清琳居所,即刻奔回自己房内,首紧锁门户,而后解胸前玉符,借灯火之明,见符中凹陷处,竟嵌三粒豌豆大之乳白晶石。

陆川谨持取出这三粒乳白晶石,入手冷冽刺骨,寒气透掌心而散,其寒几可比肩清琳体内阴寒之力,然此晶中寒气,似更温婉些许。

“此应为自清琳躯内抽离之阴寒气所凝也。”

陆川执三晶于掌,面色沉思,此阴寒之气,较之清琳躯内时狂猛大减,殆至人可纳之境矣。

虽距坤元境尚遥,陆川心知肚明,一旦踏坤元,首务乃吸纳天地寒煞,使之与体内玄力交融,攻力倍增。

及至乾元,则需采阳罡之气,终致阴阳调和,玄丹始成。

于坤元、乾元二境,寒煞、阳罡之气实为关键。

且天地间,此二气亦分三六九等,品阶各异。

众人多直取天地阴阳,以其便易简洁,然其威势稍逊,盖非常之阴阳难遇难求也。

当然,资财丰厚者,或能专享异种阴阳,较之同阶高手,自是更胜一筹。

此外,于坤元及乾元境所纳阴阳二气,其质愈高,则所凝玄丹愈劲矣!

是以,资厚者咸竭智尽力,以求天地间殊异阴阳,期令所结玄丹,品轶更上一层。

陆川虽未目睹所谓寒煞之气,然手中白寒丹之质,必超乎自然间寒煞远甚,此断然无疑也!

或可言,其内含寒煞,已达三品乃至更优。

而此,于坤元境之高手,具无可抗拒之吸引力焉!

“此寒丹或可密予父用之。”

陆川舌舐其唇,目炽如火,凝视手中三枚寒丹。

今陆天既退至坤元之境,若能纳寒丹中寒煞之气,其实力必有增进矣。

然则先行之事,治陆天体内之伤也。

迟则愈弊,此理昭然。

“吾须觅机于近日,以玉符液疗父之伤,试其能否痊愈。”

时下陆天身伤甚重,历年累积,于其躯损莫大焉。

此伤不除,陆天欲安吸寒丹寒煞之气,难矣。

“父若复昔年之威,于陆氏家族中地位亦将瞬时回复,经年累月,陆家中达乾元之境者,仅三人耳。”

乾元之境,于昊阳镇内,皆可谓高手。

于此地,一势力之强弱,首重乾元强者之多寡。

故陆天若重归乾元之境,非但地位复振,且其颓丧之态,亦当一扫而空。

此乃陆川、王嫣、清琳三人所殷殷期盼之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