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声音透着关切,小弟子努力睁开眼,刺目的阳光晃得他有些恍惚。定了定神,片刻他才辨认出声音的来源。
“梁师兄……”
循着视线望去,屋檐下,一位身形颀长,模样清秀的青年握着苕帚,正在打扫院子的残枝散叶。
他身后跟着只体型硕大的灰羽水禽,宽直的长喙几乎要啄到地面,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小弟子。
“嘎?”
小弟子:“……”
日头西斜,照的人身上发暖。
小弟子此刻心里拔凉拔凉的,刚才瞥了眼屋后一片狼藉的药田,整整五十株水云草就这么丢了!
第一次值守就犯下这么严重的过失,如何责罚自己都不为过。
可梁师兄恐怕就不是受罚这么简单了。
小弟子虽身在外门,但对白云峰也略有耳闻。
早些年,得益于黄龙上人那一手炼丹妙术,白云峰甚至隐隐有成为周边诸峰翘楚的势头,拜入他门下的弟子络绎不绝。
可自打黄龙上人寻求突破化神之法,杳无音讯后,白云峰短短数年间便一落千丈,门下弟子也一哄而散,只余下梁师兄和他那位早早下山游历,同样不见影踪的大师姐。
白云峰闹出这么大乱子,宗门理应收回辖权,重新委任一名元婴修士,但碍于黄龙上人的弟子还守着山头,便只好作罢。
梁师兄这几年兢兢业业,从未出错,经此一遭势必要被抓住把柄,恐怕再难守住白云峰了。
想到这儿,一时间,愧疚与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梁师兄,我……”
小弟子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眶登时就红了。
到底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孩童啊……
梁邑在心中轻叹口气,将苕帚靠在墙角,从炉上装了杯热水递去,坐在床沿静静听完小弟子的哭诉。
“……”
“清早我和师兄在山腰巡视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大约是晌午,湖上忽然刮起大风,那妖风迷得我睁不开眼睛”
“师兄察觉不对,我便击发鸣镝,再往后……就不记得了。”
小弟子脸颊还垂着泪珠,心有余悸地轻拍着隐隐作痛的胸口,此刻才算缓过神来。
说起来,梁师兄身后那只大灰鹅总觉得好眼熟。
小弟子黯淡的眸光一绽,不由得瞄向梁邑身后,鬼使神差地问道:“师兄何时养的鸟禽,之前都没见过呢?”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自己心直口快了。
“我怎么疑神疑鬼的?”
这长嘴大鹅长的呆头呆脑,怎么看都不像有道行的,自己居然对梁师兄起了疑心…
小弟子心中一阵懊恼,不觉间神情变化已经被梁邑尽收眼底。
“师弟是问它么?”
梁邑眨了眨眸子,长身而起,目光落在身后那坨大灰鹅身上。
“大灰是我前些时日在山下拾到的,看着怪可怜便留在身边了。”
“林师弟这么问…”
他顿了顿,神色落寞地望向窗外,语气稍显冷淡。
“是在怀疑师兄我监守自盗吗?”
不等小弟子开口,他又摇头叹息:
“这大妖道行不浅,抵抗不过也怨不得你们。反倒是我来迟一步,没能护住药圃。”
“我会向执事院阐明原委,这次值守不计入考核,至于值守的酬劳,过几日我将贡献点折算成灵石发放给你们。”
说罢,梁邑长叹一声离去,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梁师兄…”
经历了一连串的灵魂拷打,小弟子惭愧的低下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梁师兄在白云峰孤家寡人,本就过得艰难,自己竟然还出言试探他…
该死,
我真该死啊!!
他揉了揉发红的眼圈,下定决心一定要勉励修行,不辜负师兄的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