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度三。”柳墨青放下温度计微不可闻地松了口气。陈灼板着脸,不敢掉以轻心,问道:“还要多久,他才会醒?”
这个问题已经被问了无数遍,柳墨青蹙眉,这个问题是最不好答的,可病人家属最爱问这个问题。尤其现在这个病人还没有完全度过危险期,这里没有监护器,随时有可能并发其他危险。
柳墨青实事求是道:“最好还是转移到医院,或者有医疗设备的地方。这里还是太简陋,不利于恢复。”
姜五听了之后,脾气又上来了,冲着她吼道:“你这是什么话?要是有条件去医院,我们找你干什么。”
柳墨青瞥了他一眼,心想道:这不该问你们吗,是我要来的吗,心里没点数吗?我该做的都已经做了,难不成还真以为我是什么神仙不成?
陈灼赶紧打断了姜五的话,言简意赅地回道:“我们知道了。你准备一下,最快明天我们就离开。”
柳墨青转头给这个男人更换纱布,除了枪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很多刀伤。室内的灯光打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让他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
柳墨青掀开被单,观察了一下伤口的情况。她的缝合技术得到了导师的赞赏,这种天赋再加上之后的不断练习,虽然还有不足之处,但比起那些年轻医生蹩脚的针法来说,这道伤口已经算是愈合得很好的了。只要恢复的时候多加注意,日后应该会是一道平整光滑的伤疤。不过这个男人应该也不在意伤疤好不好看吧?这具身体早已伤痕累累。
她回忆起手术那晚的场景,因为太过专注,她并没有察觉到这些伤疤。第二天查看伤口的时候,她竟然被这一道道的疤痕震惊到了,还有后腰侧,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伤疤,像是被割掉一块肉。柳墨青不禁伸手抚了上去,她还没触到那块伤疤,谁知就这么一个动作,床上的人突然扭动起来。
柳墨青立即收手,过了会,他才安静下来,这个人是怎么活下来的,警惕心如此之高。她难以想象他所处的世界,可她也知道危险异常。她不敢再想下去,她不敢想象,他究竟经历了什么,柳墨青思虑了一下,趁着没人注意将那人的右手臂抬起来她看见手臂上全是疤痕,观看片刻后将他手臂放下,面上不显,可她的手微微颤抖。
第七夜,柳墨青终于熬不住,趴在床边昏睡过去。连日来的压力让她精神疲倦,梦中全是记忆片段。忽然间,她看到一个少年,从教室中往外走,抱着个篮球,夏日的风很烈,凌乱了他的黑发,她不受控制地朝他走去,少年看到了她,眉眼带笑,竟比那夏风还要浓烈几分……他好像朝她伸出手,想去拉着她的手。
她努力地想睁开眼,想要看清楚一点,想要抓住他伸出来的手,然而,任凭她用力挣扎,她还是抓不住那个逐渐远去的少年。
“柳医生,柳医生!”柳墨青猛然惊醒,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
陈灼正一脸严肃地打量她:“你做恶梦了。”
后边的姜五嘲笑道:“还鬼哭狼嚎的。”
柳墨青有些狼狈,但并不相信姜五的话,在差点把自己哭瞎之后,她现在基本上已经哭不出来了,除非是他。
柳墨青慢慢支起身子,接过陈灼给她的水杯,道:“现在什么时候了?”
“下午了。”柳墨青怔住,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立即问:“他怎么样?”
“没有发热,看上去好多了。”
姜五一撇嘴,冷冷道:“亏你还记得我们三爷,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姜五还没说完,就被陈灼低喝一声:“闭嘴。”
柳墨青自知是她放松了警惕,立即起身查看。确实如陈灼所说,他的状态平稳不少,但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今晚我们就转移。”陈灼说道。
“去哪?”柳墨青问。
“哼,你跟着我们就是了!”
“要是敢逃,就杀了你!”姜五威胁地比了个割喉的手势。
柳墨青瞥了他一眼,表示不跟智障计较,默默地继续她的工作。陈灼走过来,递给她一个盒饭。她接过,放在一边,说:“谢谢。”
陈灼脸色一沉,命令道:“吃掉,我们不能带着两个病人。”
柳墨青盯着他,并不说话,过了半晌,陈灼轻别过脸去,有些不自在地道:“你许久未吃东西,会拖累行程。”
柳墨青顺从地吃掉盒饭。
“灼哥,我出去看看。”姜五说完就出去了,留下室内一片寂静。
“今晚你跟我们一起。”豹陈灼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考虑怎么措辞,“我会向上面汇报你的情况,让他们决定。”
柳墨青拿出一块干净的毛巾,闻言手腕不禁一顿,然后轻轻为三爷擦去汗水。陈灼站在一旁,看着柳墨青小心翼翼的动作,若有所思:“你以前遇到过这种事吗?”
柳墨青直视陈灼的眼睛,“现在你问我这个问题,不觉得有些多余吗,我说没有,你们会放了我吗,你又有多大的权利?大得过正在躺着的这个人吗?如果你的权利大得过他,那你就不会一直等在这里了,我说的是与不是呢?”
陈灼突然感到莫名的危险感,这个女人,太危险了,太过聪慧,只通过七天的观察就能得到那么多的信息,要么收为己用,要么……陈灼的眸中越来越冷,都想掏出枪来了,柳墨青的一番话让他思虑后放下了对她的杀念。
“我会跟你们走,不会让你们为难,他得醒了我才能想其他事情,这是一个医者要做的事情,你听清楚了?”柳墨青道。
陈灼思虑了片刻,刚想回答时,门突然被撞开,陈灼以惊人的速度,挡在病床前,冲门口举枪。“灼哥!”姜五急吼吼地撞进来,“他们发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