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谷任和象勇、象恒及村里的几个少年儿郎从山林中每人扛着一捆木棍出来,每捆木棍都有十几到二十根手腕粗的笔直木棍。山林里林木茂密,直木条多的是,他们之所以砍了那么多,除了做为武器备用,还有因为他们是第一次做习武用的武器,还手生,有些木棍做废了,还可以用来做家里家具把子,总之东西嫌少不嫌多,多采来总是有用的。
他们把一捆捆木棍放在晒谷场边,就坐下来一根根地削去皮、刨光滑,然后找来干柴燃起了一堆火。将刨得滚圆光滑的木棍放在火上慢慢烘烤,烤好的木棍一遍遍抹上桐油,用粗布不断地擦拭,直至光滑铮亮。这时候的木棍看起来已经不象是木棍了,而更象一根铁棒子。
象恒将做好的棒子拿在手里不断抚摸,嘴里咄咄称赞:“哗,原来一根木棒子可以做成象铁棒子一样,这真好呀!我们终于有自己的武器了。”
象量拿起自己刨好、擦亮的棒子,在晒谷场里耍了一圈,最后做了个往前探的招式定住,大家都拍手叫好。
象勇、象恒也拿着做好的木棒子走进晒场,两人你来我往过了几招,散开后,象勇将木棍架在背上,做了个胜利的姿势。众人连连拍手说:“好——!”
象勇放下木棒子,拿在手里抚着,说:“原来木棍做武器这么好,我们竟然到现在才发现,老人们说得没错,山里的铁木硬如铁呀,要是买铁器来锻造,可不得花多少银子钱呢,咱们没花一文钱就有了好武器,咱山里是有宝啊。”
象瑞说:“所以,我们保护好琅山,今天仓促,找的木棍不全是硬木,以后再上山见到好木再拿来做,做出更好更多的棒子来,让我们村人人都手有木棒子,战时做武器闲时干活做农具。”
象量说:“等去琅山回来,我再上山找一根更好的。”
木棒子做好,一根根油光铮亮的堆了一堆在晒谷场里,他们看着不知有多欢喜了。天已经黑了,他们把做好的武器搬到象神庙存放起来,自己的拿着就各自回家了。
晚上,珦村热闹起来,人们先到祠堂祭了祖,就跟在象好及谷速、谷诚和谷任的后面,一起到象神庙中来。
依玛和拉曳跟在人群的最后面,一起往象神庙去,她们来了珦村两天一夜了,却未走完整个珦村,更别说去神庙了。她知道珦村有祠堂、有忠烈祠,还有象神庙,她很好奇象神庙,珦村人崇拜的象是什么样子啊?谷善图屋中的象王像她见过,威武雄壮、气势豪雄、王者气势逼人,让人一见便知是象王。那象神庙里面,他们供的也是象王吗?
到象神庙前,象好领着徒弟跳过巫祝舞,族老上了头香后,依次是村里的里君象瑞、医者谷善图上香,之后便是村里人一户一户依次进庙上香。最后便是来的客人们,洛侬和乜娘、奕奇、竹允也上了香,待他们出来了,依玛和拉曳才进去上香。
一进庙,依玛便看见正堂中神坛上一只全身装饰满各珍宝银饰的木雕神象站着,长长的鼻子往上翘,肥墩可爱,观之可亲。这就是走下神坛的象神啊,就象他们守护的大象一样,是亲人是朋友。
依玛这才知道原来村民心中的象神是可亲的,他们崇敬象、守护象、与象为邻,象与他们是亲人,互相守护互相赠予。
祭礼完毕后,大家走出象神庙,各自回了家。
自进入象神庙,洛侬一直看着依玛,他总觉得今晚他会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他希望能和依玛谈谈,但依玛却没有注意过他的存在,他有意地要靠近她,可是村民总是把他们冲开,让他觉得他今晚是没缘和她聊天了。
洛侬闷闷地满腹心事,乜娘看在眼里,可是洛侬不说,她也不问。今晚,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的目光都落在依玛身上。她心里很不畅快,但都是朋友,她也不能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
依玛姿容绝丽、尊贵端雅,没有哪个儿郎不喜欢的,但她是高高在上的一国公主,婚姻不能自主,再爱她也是枉然。从与她相处中,也能看出她的心里从不在意任何儿郞对待她的心意,她自做她的事情,自有她的机谋,万事皆以她本国的利益为先,这样子看来,她心中不似有人,但很多时候她却看着远方,默默地将心事寄于风,让风带去她的问候。很明显她的心里是有人的。此人于她心中,无人可替代,是唯一和深情的存在。但洛侬——洛侬对依玛的态度,看依玛的眼神,明眼人都知道洛侬心里是有依玛的位置的,只是依玛对于他来说太高了,太远了。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见她安好,他便心安。可是越是够不着,依玛在他心里越重。
乜娘自嘲地笑了笑,她入尘世历劫,只是为了经历一场情事吗?不仅仅是啊,还有世间的家国情怀,这才是最主要的。有些情事,看淡些,对自己会好过很多。
走到客房前,就只有他们六个人,依玛停了下来,这回,她终于看见洛侬了。
依玛站住了,问洛侬:“你不去问问巫者和医者是否悟到了什么吗?”
洛侬说:“就算悟到了,那也是他们的禅机,怎会告诉我?”
依玛说:“确是,但他们需要你保护,虽说御龙门的人不会武功,但打架也总有两下子,他们老了,御龙门人可都是壮年人,为保万无一失,你还是问一问他们今夜去哪里的好。”
这也是啊,洛侬发觉自己总是思虑欠周,看着今晚象好老当益壮的巫祝舞,他必是与谷善图参到了禅机,整个人的精神都提起来了。这件事当然越少人知道越好,他还是个小辈呢,他该怎么去问?现在天已经黑了,没有时间了,要问得马上去。
洛侬迟疑着,不知是否该去找象好和谷善图,但是他这一迟疑间,依玛却从他身边走过,自往她屋舍去了,拉曳从他身边经过时,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他满心疑惑,不知哪里做得不好或是什么地方得罪她们了。他不知道的是,犹豫乃兵家大忌,他身为将军当果断决断。
洛侬没读过兵书,又没有参加过战事,哪里知道这些。
乜娘一脸好奇,只觉得依玛到底是公主,他们这些小民的行事作为当然难入她的眼。
依玛一边走一边摇头慨叹,骆越王果然英明,洛侬有缘寻找龙血天图,必对他恩赏,赏什么都不妥,便虚封他个将军的封号。若真要他领兵打仗,如此犹豫不决,骆越迟早要亡在他手里。
竹允活得长久,亲历过篦候战迹辉煌的时代,知道战争的残酷和将领计谋决断的关键,所以他很清楚依玛这一刻对洛侬的想法。他悄悄扯了一下奕奇的衣角,示意他回屋舍,奕奇便跟着他回自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