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姜将药粉包递到她手里,摸到了她掌心粗粗的茧子,还有几处冻疮留下的疤痕。
在她眼里,粉黛不过同她惨死那年一般大,十四五岁。
凤姜软了声音,目光坚毅注视着她:“粉黛,帮我上药。相信我,往后,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粉黛愣了。
鼻子酸涩,她抬手擦了擦眼角湿润,背转身,咬着唇低声哭泣。
凤姜瞧在眼底,抬起手,帮她轻柔地拍着后背。
“六姑娘,以前太太对我很好,要不是她,我早就让人卖进窑子去了。我不能忘恩!以前太太最舍不下六姑娘,六姑娘一定要越来越好的!”粉黛啜泣的声音里,动情的抽抽噎噎说出这一番话,一字一句饱含浓浓情绪。
凤姜有些晃神。
从前,她身边各色各样的人讨好她,她没有感觉。如今孤零零的不知自个儿是谁,反倒让这小丫头,一两句话,说的喉头酸涩。
“会好起来的。”凤姜叹息。
粉黛擦干了眼泪,跪在地上,轻轻地替六姑娘脸上上药。
药粉敷好了,粉黛眼泪再次吧嗒吧嗒落下:“六姑娘像以前的太太,脸蛋儿谁瞧了都心动。若是留了疤儿,往后可怎么办?”
凤姜眨了眨眼。
江府的事儿,粉黛被她拐着弯,断断续续的套出信息。
她是江府六姑娘,江画雪。
太太去世后,赵姨娘抬成太太。那赵姨娘生了一儿三女,极得老太太跟老爷的欢心。
府上姑娘不少,六姑娘江画雪性子软弱,是个立不起的主儿,各房哥儿姐儿,最爱结伴拿江画雪逗趣消遣。
“六姑娘,我今儿留了馒头。”粉黛从怀里取出油纸包着的馒头,还留有余温。
凤姜不答,面露沉思。
粉黛不敢叨扰。她总觉得今儿的六姑娘,似乎与寻常有些不同。
说不上那异样的变化是什么,直到粉黛瞧了老爷说话神态,才恍然,一向性子软的六姑娘,如今说话变得沉稳,甚至骨子里透出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贵人气魄。
“你出得了府吗?”凤姜问道。
粉黛点点头。
凤姜笑了,凑到粉黛耳边,细细地吩咐她去府外办事。
听到吩咐的两件事,粉黛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的注视着六姑娘,慌乱的心跳,让六姑娘眼中迸射出的光芒所震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去吧。”凤姜微笑。
粉黛走出屋,上了锁,让春意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后脊背一寸寸泛起凉意,从脚底板直穿而上!
她怕的要命,想到六姑娘坚定而自信的目光,恐慌感又一点点消失了。
直到她走出江府,心中的恐慌感彻底的压了下去。
当晚,京畿各处茶坊传出江府姨娘心眼仆人在饭食里下毒,前太太留下的孤女命在旦夕。
好事的人一挖,这江府竟是江尚书府里的丑事。
有消息灵通的,更是扒拉出三姑娘、七姑娘宴席上言语调戏,六姑娘脸上让七姑娘划了一口子,姨娘愣是对七姑娘没有半点惩罚。
七姑娘江画梅,是姨娘的亲闺女。消息一传出,京畿好事的百姓哗然。
江府。
太太赵氏刚替江画雪寻了一门“好婚事”,脸上笑意还没绽开,就让老太太身边大丫鬟春儿寻回去。
马车所过处,隔着车帘子,还有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传来。
赵氏从春儿口中得知六姑娘江画雪命在旦夕,整个人都是懵的!
老太太面色阴沉,“赵氏,瞧瞧你干的这些好事!江府脸都让你丢尽了!既不是当主母的料,那就还当你那赵姨娘吧!”
京畿里住着的,哪个消息不是灵通的?坊间传的沸沸扬扬的。姻亲家往日里跟去世的前太太关系处的好的夫人、太太,因着谣言,特地登门拜访。要见见江画雪。
彼时都让老太太挡回去了。
赵氏面无血色,跪在地上,一口气闷在胸腔,话也答不上来。
粉黛请来的医婆替吐血昏厥的江画雪开了方子,抓了药,一句“尽人事听天命”,唬的江府上下心惊胆战。
医婆前脚刚走,江画雪病重命在旦夕的消息,更是被坊间好事的,编排成欺压孤女、继母欺压嫡女,各种话本。茶楼酒馆,凑热闹的多,生意满满当当的。
谁家不是妻妾环绕?天子脚下,还没有谁胆儿敢这般大!
一时间,江府内院之事,成了众人下饭的闲谈话题。
江尚书江余福被同僚嘲弄的眼神盯着,满腔火气回了府。
他素来不管后宅之事,又偏爱赵氏,满腔怒火都怨到了江画雪身上。
守着的丫鬟胆怯道:“六姑娘刚醒来又吐了两口血,吐完又昏昏沉沉睡去了。”
江余福气得甩袖关在书房里。
太太院里的丫鬟粉黛,一边做着吩咐下来的洒扫洗衣粗活,一边留神旁的丫鬟闲谈话题。
太太赵氏,被老太太贬回姨娘身份,这会儿关屋里,还寻不上她的麻烦。
粉黛心跳擂鼓似得,笃笃跳个不停。
六姑娘让她散布谣言,她依着六姑娘吩咐,改装成男儿,寻了几处散出谣言。用的六姑娘脖间摘下的玉坠换来的散碎银两托人办的。
六姑娘还让她带回一味药。
想到那味药,粉黛还心颤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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