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0年前的萨拉托夫,波拉特在一个有着朗朗晴空的秋日,见到了一对来自遥远东部地区的牧羊人夫妻,他们还养育着两个女孩,这就是图兰和她妹妹的幼年时期。
当这牧羊人赶着浩荡荡的吉萨尔羊群来到萨拉托夫城郊时,确实带给了波拉特不小的震惊。但在那天,他是遵循地区教廷的意见,来帮这对夫妻办理迁居证明的。这时的波拉特,也还只是地区教廷的一个小修士而已。
“你们好,欢迎你们来到萨拉托夫,这真的是一个浩大的队列啊。”
“你好,来,图兰,威尔莎,给修士先生打招呼。”
“您好。”图兰没有怯场,落落大方地出来打招呼了。但是威尔莎躲在图兰身后,只探出了一双眼睛。
“都是可爱的女孩,二位真有福气啊。”
“谢谢,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办理迁居证明吧。”
当时在罗曼诺夫国境内,人口迁居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居民被强行要求留在原住地。但是图兰的父母不甘心一直留在东部地区,他们也想要自己的孩子接受更加好的教育。于是,在给教廷的捐赠的基础上,迁居的事情被允许了。这也算是金钱的力量,为了不太引人注目,也是为了这群吉萨尔羊,迁居的办理是在城郊进行的。
毕竟这么多羊,草料也要靠自然,也不可能住在城内。
教廷后来也派人帮助图兰的父母,在城外修筑了住宅,一家人的安定问题算是解决了。在这些后续的事项中,波拉特负责了不少,一来二去也就和图兰一家人熟络了起来。
那时的波拉特,为人比较憨厚,看着虽然木讷,但在对教义的理解上比大多数人优秀。唯一的短板是术法,波拉特没有这个天赋,所以才只是个小修士而已。
图兰一家人没有因为他地位低就看不起他,这让波拉特很感动。
波拉特没有像其他修士那样贪得无厌,不讲廉耻,这也让图兰一家人很喜欢他。
于是,在图兰更大一点,需要去学习更多知识的时候,图兰的父母就把眼光投向了波拉特所在的地区教廷。
在罗曼诺夫和高卢王国,教育由世俗政府和教廷共同掌控,但是教廷会提供免费的教育,而世俗政府对教育是要收费的,很多有钱的人会选择世俗政府,毕竟在教会里,神学才是最重要的课程,毕业生大多也成了教廷的后备力量。
而在德意志国,世俗政府提供了完全意义上的免费,且高质量的教育,这也是为什么格尔达要去德意志国的原因。
在大不列颠国,世俗政府提供了完全收费且高质量的教育:最后,在教廷掌控程度高强的卡斯蒂利亚王国和萨丁教廷领地,所有教育都由教廷提供,只不过需要收一部分费用。
但是图兰的父母和大多数人考虑的不太一样,教廷的好处是稳定,不必担心生计,神职人员的社会地位还比较高。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经历多了风餐露宿的游牧生活,不愿自己的孩子也受这份苦。于是乎,在征得图兰的同意下,由波拉特牵头并作为老师,图兰开始接受教廷的教育。这个时候就不可能住在城外了,图兰也就独自去了城内,波拉特所在的教堂“减轻我的悲伤”。
但是每个月还是会回家的,这么小就离家在外面住,不仅图兰父母担心,图兰也很想念家人,尤其是威尔莎。
图兰每个月都很努力的学习,波拉特布置的任务也完成的既快又好,于是波拉特就经常给她时间学习术法,或者做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礼拜日的存在,图兰每个月都能回去的。
后来,鼠疫爆发了。
这种突发的疾病夺去了许多人的性命,教廷束手无策,世俗政府更是无所作为。在这种情况下,居民的流动更受限制,为了威尔莎和图兰的健康与安全考虑,连每月一次的回家也没有了。每天大量的死者让教廷忙做一团,波拉特也是累的精疲力尽。图兰一家人看着眼里,也不愿意再给他添麻烦了。
在威尔莎也稍微长大了一些,疫病的情况又有所控制后,她也可以由波拉特接到教堂来看望姐姐了。
因为当时的教廷人员,算是少数的可以自由出行的人了。
两姐妹当时在教堂后的花园里玩耍的时候,波拉特很满足,眼前的这幅场景,或许比教义里描述的天国还要好些?波拉特在心里问自己,最终凝结成挂在嘴角的一抹浅笑。
但是如果这么一帆风顺地发展下去,就绝对不会有今天的图兰主教了,也不会有今天的闹剧。
又是一个秋日,当萨拉托夫的人们已经在屋内享用着晚餐的时候,“红霞”出现在夜幕中,伴随着这“红霞”的是滚滚的浓烟。
城郊,图兰父母的住所着火了。
当人们能看到那冲天的火光的时候,火势已经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了。教廷抽调的术法,大多不属于水系术士,掌握水系术法的,又拖延了半天才赶到。至少在波拉特眼中,这就是彻彻底底的拖延。
于是在自然和人力的双重作用下,图兰的父母都不幸去世了。
唯一值得庆幸,或者说在日后不值得庆幸的是:那天,刚好是威尔莎来教堂看望姐姐的日子,波拉特想留她吃晚饭,提前让人给图兰父母捎去了口信,结果接到了火灾的回报。
在后续的调查中,教廷有些蛀虫甚至还想借着调查之名,狠狠地捞一把遗产。但奇怪的是,值钱的物件似乎全被烧没了,图兰的父母是在房间里被活活烧死的。这些都让波拉特觉得事情另有蹊跷。一对常年放牧的人,怎么会对火灾这种事情不敏感?波拉特也不会相信图兰父亲这种身强体壮的人会被一道门拦住的。
可是,当波拉特想要继续进行调查的时候,教廷上面却严令禁止了他独自调查,并且封锁了案发现场。
在那一刻起,波拉特对教廷的美好幻想就彻底破碎了,有没有利益交换,在一句严禁独自调查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但是他更担心的是关于图兰和威尔莎的事情,如果让教廷收留还好,他有很多余地去帮衬这对可怜的姐妹,而黑暗面却第二次露出了獠牙。
“什么?!你要把这么一对孤苦伶仃的姐妹拆散开,还要把威尔莎这么小的女孩交给德米特里那个老光棍???如果你们没有疯掉,还有良心去见上帝的话,就想想你们在做什么?!”
三位司祭神色冰冷,逆着光坐在高台之上,波拉特看不清他们的脸,或者说是看不清他们的良心。
“教廷的决定,轮不到你来插嘴。何况你不是还留在有一个吗,别贪得无厌了。”
贪得无厌?他们是把图兰和威尔莎当作物品了是吧。一旦失去了图兰父母提供的好处,教廷就立刻开始下手,到底是谁贪得无厌?
波拉特无言,仰头看着这几个非人的魔鬼,三人背后的圣像所描述的真善美,在现在看来像是个巨大的笑话。他愤愤不平的想要去面见主教,可是被各种人,各种理由拦下。
最后的最后,德米特里在他手中接过了对威尔莎的抚养权,波拉特至今忘不了当时,德米特里那副小人得意的样子,他只祈求威尔莎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如果抛开德米特里本人的品德来说,倒确实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德米特里是医生,在这个疫病横行的时代,医生于是乎成为了炙手可热的角色。所有人对医生都尊敬有加,所有人都希望医生来挽救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医生也赚的盆满钵满,德米特里也不例外。似乎,他能为威尔莎提供最好的生活环境。
但他永远不会成为提供良好教育的那个人,事实也如此,或者说向着更坏的方向在发展。
波拉特日复一日的上诉没有任何回音,信件仿佛都石沉大海了。终于,波拉特拼命越过他人的阻拦,冲到地区主教面前诉说这个情况。主教很为难,因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对,就是不知道。而手下的人仿佛也都反对波拉特的意见。于是乎,主教也做出了让步,他允许波拉特代表教廷去定期回访,看望威尔莎。
因为在德米特里收养威尔莎后,是音讯全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故意隐瞒。
但至少现在,他有了主教的承诺,事情总算有了新的转机。
接下来,波拉特在教廷里遭受的排挤也接踵而至了,教廷经常指派一些非常麻烦的活给他,不让他留在教堂里,相当于是剥夺了他的职位,反而变成了一个勤杂人员。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没有放弃对事情后续的追踪,不仅仅是为了图兰一家对他的善意的回报,也是想找到德米特里的把柄,夺回威尔莎的抚养权。
在又是一个月的苦熬之下,波拉特总算是盼到了定期回访的那一天。
可惜的是,他不能带着图兰一起去,司祭严格限制了回访的人员,绝对不会允许再有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波拉特放心不下待在教廷内的图兰,只能早早的出发,争取能兼顾看望威尔莎的同时,还能早些时候回家。
他害怕的是有人又对图兰下毒手。
等他紧赶慢赶地到了德米特里家门口时,反而有些犹豫了,这个糟老头子不会都睡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吧?迟疑了一会,他还是重重地敲了敲门,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这次他的希望没有落空,门开了。
“是哪位?”明显醉醺醺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是主教派来的人,来定期看望威尔莎的。”
“哦,进来吧。”德米特里摇摇晃晃的打开了门,手上还拿着一瓶伏特加继续对嘴吹。波拉特意识到,德米特里似乎是没意识到是自己,把他当成收买过的教廷人员了,这也是个接近真相的好机会。
波拉特侧身进了德米特里的家,不觉打了个哆嗦,这里面也没有点壁炉,屋内冷飕飕的。德米特里感受不到,当然是因为酒精让他感觉身上热乎的很。可以想象此时的威尔莎在忍受怎样的折磨。而且,屋内也不怎么通风,臭气蔓延在空气内,也是他喝酒导致的臭气。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医生能做出来的事情。
德米特里边走边喝,显然是喝高了,一到桌边就重重地坐下,整的楼板都在摇。他也不管波拉特,还想继续去拿一瓶新酒,可能是椅子给了他极大的舒适感,他竟然在椅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鼾声如雷。
波拉特乘机绕开了他,轻手轻脚的上了楼。但是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威尔莎在哪里。正当他懊悔没有问威尔莎在哪里的时候,他的余光看到了一楼大厅角落的一道门,似乎是通往地下室的。
他试着推了推门,没想到门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声音之大,让德米特里都翻了个身,还好只是翻了个身。
在艰难的打开铁门之后,一道向下的台阶露出来了。
可就在他下到楼梯最底层时,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了。冰冷的地下室一般是用作储存的地方,可他却看到了衣衫不整的威尔莎,双手双脚被吊在空中。身上遍布着伤痕和结痂,似乎已经昏死过去了。
“威尔莎!!!”他忍不住惊呼一声,冲到了威尔莎面前,想要解开锁链,可是发现需要特定的钥匙。这么冰冷的地下室里,德米特里这个混蛋到底干了什么,一眼就看出来了。
正在波拉特焦躁不知道怎么解开锁链时......
“波拉特先生,救救我......”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威尔莎,你醒了?我马上救你出去!别担心,别担心啊!”
“钥匙......钥匙在德米特里身上,我之前......写的举报信,也在他身上。求求你把信和钥匙带......带给主教,救我出去......”
波拉特愣住了,是啊,即使现在自己把威尔莎救了出去,德米特里这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一定!”
波拉特心痛地看了她一眼,又轻手轻脚地回到了一楼。眼下,德米特里还在呼呼大睡,波拉特很快在他身上翻到了这两样东西,在忍住想要抽这个人渣一巴掌的冲动下,波拉特把一切恢复原样,又悄悄的离开了德米特里家。
一关上大门,波拉特就不顾寒风,一头扎进了最近的小巷,在街巷中狂奔,要不了二十分钟就赶回了“减轻我的悲伤”,这对一个年逾四十的人来说,简直是奇迹。
但在路上,他的头脑已经冷静了下来。现在直接去找主教必然是没了后文,他必须要留下证据才能随机应变。
于是,他选择把威尔莎的举报信抄了一份,边抄边流泪,信里的内容简直是不堪入目!德米特里不仅限制了威尔莎的自由,还在领养威尔莎的第一天晚上就奸淫了威尔莎,简直连畜生都不如啊!看起来,也是因为举报信被德米特里发现了,这个人渣不想自己的罪行暴露,害怕钱解决不了问题,引来众怒。毕竟奸淫幼女,必须要吊死!所以才把威尔莎锁在地下室,不想走漏风声。
钥匙的形状,波拉特也临摹了一份。之前的锁链十分笨重且坚硬,几乎把威尔莎身上勒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图兰安静地站在他身后,直到他做完了全部准备,长舒一口气。
“波拉特先生,我妹妹怎么样了。”
波拉特发颤了一下,转过身看到了图兰。“威尔莎她的现状......我很难在短时间内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