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几天的时间后，在福伯问及他来历的时候，对这个世界语言更加熟悉的少年留下了一个字。

李。

他的名字，他名字的一部分，他还没有失去的一部分。

“嘿，李！”

少年无视了那些戒备的注视，很有自知之明地沿着村子边缘向前。可没等他走多远，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从中心广场传来，像是从天而降的路障，挡住了他的去路，逼得他苦笑着转身看去。

“正好，快过来！给这小子示范示范什么叫标准。”

朝他招手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赤膊锦鱼人，锐鳞教头。民兵、守卫，村里有关战斗方面的训练，他全权负责。

可惜，最近这些年来，锦鱼人与猢狲的正面作战越来越少，战士们受训后的无所事事愈发导致了年轻锦鱼人的懈怠。

而这种懈怠，也致使渴望将一身搏杀本领高效灌输给同胞的教头，同样显得格格不入。

相比之下，这个因福伯担心其身体太差而引荐过来做基础训练的哑巴李，反倒是教头手底下进步最快的新兵。

不，不只是快……

村子的练武场地就在中央广场的旁边，说是广场，其实就是用石块稍微在湖中岛最平整的地方铺了一层地板。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保护这个东西。

李走到一半不由自主停下，目光顺着那怡人的微光而去。

广场中央，是一汪环形清泉，泉水上方，静静漂浮着一颗持续释放辉光的透明球体。

那是水流之灵的结晶，是被锦鱼人称为珍珠的村庄命脉，甚至为其专门培养了一批名叫珍珠守护者的精锐。

也就是面前那人。

李收回对这种奇幻物件的向往目光，看向了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自己前方的锦鱼人，他虽然年轻，但其盔甲武器，单从用料上看都要比门口的守卫要精良许多。

他看向李的眼神，除了戒备，还有一丝紧张。

后者没有做出加剧这紧张的动作，而是微笑着点头示意，转身朝练武场走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但他知道他应该这样。因为这位锦鱼人叫福锦，是福伯的弟弟。

锦鱼人的生育和成长其实跟他们先祖也没差多少，当他们还是鱼卵的时候，就会被集中起来共同抚养，自幼就会选定在他们的社会中所担任的角色。

毕竟相比千年前的族群盛况，如今的锦鱼人可谓是落魄至极，甚至被猢狲欺负到连还手都要三思，而不行。

他们紧缩的社会运转方式，起码勉强维持住了这个族群的繁衍。

当然，这些话，即便是福伯也不会跟他细说的。这些都是他在湖边冥思时，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

这曾让他错误地以为自己也有成为水语者的潜力，导致在村子里闹了很多天的笑话。

这也是福锦身为珍珠守护者，身为锦鱼人传统的守护者，对他这个疑似觊觎锦鱼人天赋的外人，如此戒备的原因之一。

而他对福锦的尊敬，自然是源自福伯。哪怕他俩这年纪差大概率没有血亲关系，他潜意识之下依然会保留着这份敬意。

另一边，没等李走到面前，锐鳞教头随手抄起一根竹棍扔了过来。

后者稳稳接住，简单抡起棍花，负于身后，另一手于胸口握拳，朝教头身边那人鞠了一躬。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显然这不是第一次或偶尔。

“他就是那个……李？”

对面那人没有回礼，而是用一种轻蔑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视着少年。

“教头，你没开玩笑吧？这样的家伙我轻轻一推不就散架了？”

“废话少说，你要真想以后能替我的位置，就先跟他练一练。”

闻言，李垂下的眼帘这才抬起，仔细打量起对方。

他练习的进度不慢，再加上教头为人热情，自然跟他说过很多话，话是真的很多……他记得教头提到过不久之后他也要卸任退休，要选出一个年轻后辈接任自己的职责。

他就是那个在前线参战的得意门生？以后的新教头么？锐鳍教头？

看着这个精气神明显比受训民兵更上一层楼的胖头鱼战士，李的眼中，似乎亮起了一抹微光。

他不知道这是紧张还是兴奋，他的灵魂缺失了很多东西，以至于连情绪表达都显得格外被动、格外生涩。

但也正因为失去太多，他对新的人或事，对‘获得’和‘能够获得’，显得格外上心。

锦鱼人战士不愧是刚从前线回来，一瞬间就察觉到，这个弱不禁风的皮包骨哑巴，竟然对他产生了斗志。

哼，可笑……

锦鱼人丝毫不觉紧张，他挤出一声冷哼，就这样两手空空，大摇大摆地朝那哑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