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没来得及议论，杨洵便一脸严肃地问：“谁跟你说的？”

姑娘眨眨眼，说：“领我来的那位大哥说的呀。”

杨洵早该料到是地府的人说的，不然这些人初来乍到，哪会知道忘川府，不禁喃喃自语：“梧桐他们的工作还包括同人解释这些？”

少年问：“做过坏事会怎么样？”

这个问题显然不在姑娘的认识范围，她再次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忘了问。”

少年顺其自然地抬眼看杨洵。

杨洵只好接着说：“能上这条船的人都是枉死之人，但并非所有人都是好人，而犯下恶行的人是没有资格进入枉死城的，一般会被送去地府量刑，惩处之后再带去轮回境。”

少年连忙追问：“那干嘛非得忘记前尘往事啊？”

杨洵板着脸说：“带有记忆的人往往会把恩怨带进枉死城，没人知道他们会不会做出危害别人的事，人间同理——这类人极可能会影响人间秩序。说白了，这条规定是为了给无辜之人安生的保障。”

有人凑过来问：“不能进枉死城，又无法去轮回，那他们能去哪？”

杨洵：“他们大多游荡在忘川河畔，于千百年后化作彼岸花养料。当然，也有人耐不住寂寞跳了忘川，就此魂飞魄散。”

姑娘惊恐万分地说：“那怎么办呀，我现在还记得好多事！”

“我也是记得很多人和事。”

“还有我们，我们也记得！”众人纷纷附和。

杨洵连忙劝慰：“不必惊慌，你们来时喝过忘川水，一般下船后都会忘却前生恩怨，只有少数人执念过强、忘川水洗不净记忆的情况——这类人往往是死得不甘，或有割舍不下的东西。”

他说到这里时，众人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谢天阳。

“……”

谢天阳心说：看我干什么？

杨洵倒没在意他，再次安慰大家：“枉死城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严苛，只要忘记生前怨仇就能进，即便是记得一星半点恩与情也没关系。”

谢天阳问：“方才那些身躯透明的人是怎么回事？”

杨洵还没说什么，就有人举手抢话：“这我知道，来时听他们说过，这些人魂魄受损严重，会直接送去轮回。”

“什么是魂魄受损严重？”

“就是没能留下全尸，只剩下透明的魂魄……”他说这话的时候，特地瞄了一眼谢天阳心口，下意识问出一句，“他这样子不用去轮回吗？”

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道致命伤，多数是被衣物遮挡了看不见，剩下的人要么脖子上有刀痕，要么是头上留有干涸的血窟窿，也有人额心有个血洞……

而谢天阳的情况跟他们不太一样，他是满身致命伤痕，头上的血洞就不止一个，没损坏的衣物都被血浸透了，最骇人的是心口处有个血窟窿——很明显是生前被剖了心。

杨洵说：“抗战时期没有全尸的人很多，来到枉死城也无法维持正常生活，只能以人间的新肉身去修养魂魄，像他这种算运气好的，只要还能继续生活就没问题。”

姑娘叹了口气，“他这样还不如直接去轮回，要是待在枉死城，伤口岂不是余生都在了？”

杨洵看了看她，居然没反驳，还嘀咕了一句，“无所谓，反正上岸后你们也记不住。”

看来记忆或许能清洗掉，身上的伤痕却没那么容易抹去了。

众人乘兴散去，还有几个人双手合十念叨：“老天保佑我全忘了，我没什么牵挂，都忘了吧，都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