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主任指了指桌对面的椅子,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听不出喜恶。
待马利坦一脸迷茫地坐下后,教导主任转身打开身后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只手环摆到了桌子上,是马利坦的视环,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主任先声说道:“里面的视频我看过了,你私自闯入女卫生间的事我放你一马,不追究了,但偷拍可就不是小事了。”
“什么?不是......”看着主任语重心长的模样,马利坦整个人都懵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主任的第一时间居然是向他问责,他不关心罗琳的遭遇吗?
教导主任却是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的样子,伸出手示意他闭嘴,继续说道:“好了,你不需要辩解什么,这事传出去对你影响会很不好,念你是初犯,就不通报批评了,记住没有下次,视环先留在这,下周开学的时候来找我拿,就当做是惩罚,明白了吗?”
话音一落,教导主任便抬手指了指大门,示意他走好不送。
马利坦虽然心中还是疑惑万分,但他必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只见他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失声说道:“主任!你...你都说的是什么?罗琳呢?你没看到她被人欺负的有多惨吗?你不知道她!......”
“我知道。”教导主任的语气依然很平静,并没有因马利坦的无礼而生气,“她啊...今天没来学校对吧,也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也许是厌学了,但不管怎么说都和你没关系,做好你一个学生分内的事情,其他的小事用不着你操心。”
“小...事?”马利坦不敢置信的说道,他感到教导主任今天很反常,这些话以往根本不可能从他的嘴里蹦出来,打官腔,避重就轻,装糊涂,这是那些徒有虚名的贵族校董们才会做的,他为什么也变成这样了?
“行了,抓紧时间离开吧,午休的时间很宝贵,我也需要休息,去吧。”教导主任这次加重了语气,随后偏过头去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明摆着不打算再多做任何解释。
马利坦低下头,双手用力地抹了把脸,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主任都不会听了,但想到方才夏科出门时也满面愁容,或许作为老师能比自己多听来点什么,不如去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想到这,他便默不作声地朝门口走去,没有往常那还算礼貌的道别,有的只是不解与愤慨。
马利坦开门时,教导主任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态与临走时的夏科如出一辙,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尽是无奈。
门外,夏科紧靠着墙壁,嘴里叼着根烟卷抬头盯着天花板摆烂似的往肺里输送着烟雾,见马利坦走出,随即示意他跟自己走,顺手把烟头掐灭扔在了走廊里。
“老师,咱这不让吸烟啊。”马利坦指了指烟头,略带担忧地说道。
夏科耸耸肩膀,表示无所谓,带着马利坦找了个楼梯下的角落才停住,环顾了四周确认没人后才呼了口气,按着马利坦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主任对你说了什么,也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会告诉你一切,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
马利坦迷茫的看着他,不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
“在你来之前,主任已经和我聊了不少,他收走了你的视环,这是我的错,我本以为他看到里面的内容后会站在我们这边,可他只是打发走了警察,告诉他们会派人和医院联系调来监控,随后以个人财产为由‘暂且’保管你的视环,等你来了再还给你。”夏科说到这看了一眼马利坦的手腕才继续说道:“可看起来,这事结束之前你是拿不回来了。”
“他说让我下周放假回来时再去找他要。”马利坦摩挲着手腕说道。
夏科冷哼了一声,又从口袋里抽出根烟点上,猛抽了一口偏过头去吐出一片愁闷的烟雾,马利坦对于吸二手烟这件事也无所谓了,他知道夏科抑郁的心情需要发泄缓解,自己也一样。
“这之后。”夏科掐灭了烟头,咬牙说道:“教育部那边的人来了,我旁听了他们的会谈,教育部的人也听说了罗琳的事打算来问责,可主任闭口不谈海蒂对罗琳做了什么,回避了所有的问题,只是让大家等着调查结果,我提过视环的事,但他给出的借口是要配合警方调查,不便出示,哈哈,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有这么虚伪。”
夏科啐了一口,没等马利坦提问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知道对方走后主任和我说什么吗?他说:别添乱,卡斯罗家族不会在乎一个远亲的死活,即使能一定程度上操纵新纽市警方,也犯不上为了海蒂这么做,但是,问题在,一旦有卡斯罗家族血脉身份的海蒂因故意伤害致使他人自杀而被捕,这件事在他们眼里就会演变为,是我们做事不力让其丢了脸面,那样的话麻烦可就大了,到时候你我被革职只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这件事必须到此结束,,如果之后罗琳被发现活的好好的,那么皆大欢喜,如果找不到或者找到的只有尸体,那么她只是因性格极端和学业压力过大而一时想不开自杀了,对外界我们负一定责任,但与海蒂无关,明白了吗?
觉得很不讲道理对吗,帝国治下,身份地位就是道理,接下来我会把你的学生马利坦也喊来,你如果还想继续当老师的话就把嘴闭紧吧。”
话音落下,二人对视着的双眸蕴含着相同但又有区别的情感,夏科愤怒,但悲悯无奈,而马利坦只有纯粹的怒火,那些迷茫已经散去,我说过,他不傻只是耿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什么都明白了。
“你知道吗马利坦。”夏科惆怅的开口说道,“我曾经也单独约谈过罗琳,我问她需不需要我的帮助,可她拒绝了,她说她知道海蒂和校方理事会都是她惹不起的人,我介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保持现状对你我都好。”
说到这夏科自嘲地笑笑,捶打着自己的额头继续道:“她离开时我哑口无言,我...我没法替别人做选择,于是我只能装作一个瞎子,任由暴行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发展,可当我看到你给我的那段视频时,当我从主任嘴里听到那些话时,我崩溃的有些绝望,世道已经荒唐到这个地步了,而我也是凶手,我他妈的也是凶手!!!”
夏科猛烈的捶打着自己的头,身躯因焦躁愤怒而颤抖,目睹这一切的马利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也想知道,世界为什么是这个鬼样子?
稍稍冷静下来,夏科转过身来扶着额头,语气沉重地对马利坦说道:“马利坦你记住,在这件事里,你只是一个热心肠的好人,你没有任何过错,你不亏欠任何人,你已经做到了最好,就结束吧,别再掺和这件事了,我不想看到一个好人自身难保,过你平常的日子吧,而我。”夏科叹了口气,低垂着眼眸,“我辞职了,我要去做点...做点能改变这世道的事,再见吧,希望还能再见,也希望再见的时候这世界真的变了。”
说罢,夏科拍了拍他的肩膀,便迈着行尸走肉般的步伐独自一人离开了。
而马利坦,他望着夏科远去的背影没做挽留,只是用捏紧的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他在给自己打气,也在下定决心,他要做最后一搏,因为方才听着夏科的倾诉,他想起来了那个怪人送他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当公理对你脑海中的‘正义’执行不起作用时,原始暴力对你来说是‘实现正义’的唯一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