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日日在外不怕张公公怪罪吗？”身着宫装的侍卫迟疑开口，站在树下望着他。

大槐树遮了半边天，少年随意倚在树上。这人他瞧着眼生，半撑头垂眼打量树下的人。

他二十岁出头，唇白齿红的小生模样让人见了以为是读圣贤书的呆书生。生得柔柔弱弱，是见一眼便忘不掉的长相。

少年想了许久才记起，这人同他一间屋子，不过他平日里住在别处，对这人感到陌生也是常理之中。

闻言，忱璟低笑收回目光，纵身一跃到他面前，质问道：“我的事与你何干？”

那人好意提醒换来质问，无名火窜上心头，面上仍一股子书生气。

忱璟抬腿往前走，不以为意爽朗道：“张远致他动不了我。”

“你可小心一点，别被逮到把柄了！”

阳光施舍般洒进止云院，路面残留的雪水汇成水洼。

独孤明月在屋中专注观摩当前的棋局，满脑子都是当前的局势，端坐在窗边的桌案旁摆弄棋盘，神情专注。

“公主？”芷禾轻手轻脚打开门，移步至独孤明月身侧。

棋盘之上，白子正被黑子三面包围，独孤明月抬手捻起白子拾到空处，沉思道：“三面受敌，我们就跳出去。”

她是困在其中的白子，旁人以为她已经无路可退时，她会想办法杀出自己路破开囚笼。

“公主，您想如何做？”芷禾疑惑道。深沉的脸色与独孤明月一模一样。

跟在独孤明月身边八年，染了她的心性，明了她心中所想，芷禾柔婉的本性也多了狠厉。

“我们还需要一个契机。”独孤明月落下棋子，沉声道，“棋局可不能因为我们终止。”

宫中九年蛰伏待一个契机她便能逃出去，如若契机久等不现，她便自己创造。深在局中她既是知道自己是棋子就会想尽法子退出去，她还要退的干净。

芷禾心疼自家公主劳心费神，转移话题道：“殿下，御花园的桃花开得甚好，可要去瞧瞧？”

天气回暖，风带着初春的气息。御花园芳香四溢，春芽萌发，几树桃花长在园子中间，生得极其可爱。

见惯粉嫩的颜色，独孤明月的目光掠过灼灼桃花看见角落一树玉白梨花，它开得稀疏，胜在清新别致。

主仆二人心有灵犀，齐齐望向梨树。独孤明月今日穿浅云云纹绣花裙，正与梨花相映，她擦了胭脂，秀丽的容貌让梨花作衬。

她走到梨树下，春风吹起她的鬓发，她低头把碎发撩到耳后，举止优雅大方，更添清新脱俗的高洁。

天子一身织金玄袍，听元公公道御花园花开得正艳，他身披蜀锦斗篷，鹿皮制的靴子踏雪水停在御花园门口。

老远瞧见独孤明月站在花树下，她俯身拾起落花放在方帕里，青丝间透出春光。记忆的女子与眼前的少女身影重叠。他停留静望一刻钟，悄悄转身离开。

独孤明月拢住方帕放在芷禾手中，怜惜道：“再好的花也有落的那天，落在道上难免受人践踏。”

“莫辜负仅剩的馨香，带回院子烹茶后用土掩了。”她踮脚伸手折下梨花细枝，含苞待放的梨花镶在枝上。她放在眼前端量，侧头道：“走吧。”

树下的两人早就发现帝王的到来，他既然选择躲在暗处窥探，独孤明月静观其变，芷禾观她依然冷静赏花，配合她蹲在旁边。

独孤临晟脚步匆忙迈进寝殿，元公公接过他解开的斗篷挂在旁边，询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怎的如此匆忙？”

他喝下热茶，摆摆手道：“赏些首饰给明月公主，春假结束就让她回学堂。”

帝王心难测，元公公在他身旁侍奉半辈子，自然懂得皇家道理，连连俯首称是。

新入宫的侍卫需得学规矩，差事落在管事公公头上。去年新上任的管事公公名张远致，传言是个断袖，自身已过而立之年，偏喜好弱冠男子。

忱璟随意在管事公公院中溜达，两人抬个麻袋从张公公房里出来与他擦肩而过，神色平常得叫人看不出异常。

麻袋上渗透出红晕，周围散发淡淡血腥味。他对血腥味再熟悉不过，心中觉得此事蹊跷，没准可以手中多个人的把柄，他神不知鬼不觉跟在二人身后。

他们停在荒败的院子，费力把麻袋尽可能丢远。

其中一人似乎觉得肮脏，拍掉手中的灰尘道：“这是第多少个了？怕是都数不清了。”

“公公的事你少管，手下办事利索便好，待会儿回去晚了公公该责备了！”另一人脚步急促往院子外走，先开口的人急忙跟上他的脚步离开。

小径和宫殿积满灰尘，忱璟站在空地打量周围，泪水浸湿眼眶恍然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