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向极远处,董宇眼球跳动,他看到了那横卧着的庞然大物的模样。
头颅、胸膛、手臂,那不是巨石堆砌,荒草丛生的阴山山脉,那是只能看到部分残骸的,巨人的尸体!
那是只能出现在人类穷极幻想才能创造出的伟岸身影!
那些不知名的巨人,仿佛是被某种利刃切开,成块成块堆叠在大地上,出奇地,那些残块的切割面没有血液,而是散发着永不停息的冷雾。
视线落到近处,风啸、雷鸣,无数道闪电逐渐自深黑天空劈落而下,落在同一片大地上。
在灰烬大幕中,董宇依稀可以看到骑着鹤、虎、牛以及完全形容不出模样的动物,也许用怪物去形容更加贴切,还有长着数只翅膀散发着白光的人。
以及尚在存活,身材巨大到穿破云层的巨人和只能看到头颅,在火焰中挣扎扭动的巨蛇。
而天空中太阳部分躯体烧毁后留下的灰烬里,竟然还遨游着数条颜色不一的巨龙!
那些造型奇特的人手持各种造型奇特的武器。
只有刀刃没有握柄的长刀、如雪白般的拂尘、会自由伸长缩短的红色巨棍、比一栋楼还要巨大的斧钺、遍体金光的长戟,和巨斧一样压迫力拉满,冒着火焰的巨锤,散发着纯洁白光的蛇杖等等。
数不清的人与种种奇特生物,在和无数长着恶心触手的怪物们战斗。
遍地都是死亡的味道,金色银色紫色,种种光芒爆闪,惨烈又悲壮,让人颤栗又敬畏。
董宇看清了,这是一场宏大壮丽的戏剧演绎到了落幕,这是一曲慷慨悲壮的赞歌歌颂到了曲终!
这是一场生与死,罪与罚的战争!
这时一股浓郁的腥臭味,迅速凝为实质,变作了一团黑色的雾。
它如同活着一般,冲着列车袭来,最后贴在了车窗上,死死挤压着坚硬的玻璃。
不知为何紧贴在玻璃上,已经浑身冷汗的董宇,瞬间便感受到了那种味道。
那种味道,像是坛子里死了数十天的鲱鱼,自然发酵后成又放到臭卤水里浸泡腌制!
又像是恒我离开后,从他心里反刍出的悲伤,在嘴里咀嚼几遍又咽进肚子里,牙齿舌床上残留着的绝望味道。
这种味道让董宇的身体产生了强烈地应激反应。
他瞬间开始呕吐起来。
就在董宇感觉前天晚上的饭都要吐出来的时候,他猛然间想起自己是在火车上。
他嚯地一下抬头,从桌子上弹起,这时候他的额头脸颊以及衣袖,已经统统被冷汗打湿。
他慌张地四处张望,发现老盲流子和正轻轻拍着打年轻女盲流子的脸颊,就像祖父拍打孙子一般的慈爱。
这是梦吗?怎么会这么吓人。
董宇下意识把头又拧了过去看向窗外,但瞬间他又转了回来,他害怕又看到那副毁灭的场景,但所幸,在转过头的一瞬,他的余光看到的是金黄的麦地。
董宇不停吞咽口水,尽力平复作呕感和恐慌,随即颤着身子站了起来,两条腿跟一夜七次郎刚从床上逃离一样打着摆子。
“老盲流子,你看到那些东西了吗。”
董宇已经被刚才的光景吓傻,完全没注意自己一不留神,把心底的真实想法给吐噜了出来。
他目光期盼,想从老人嘴里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说啥玩意儿呢,小子,睡糊涂了?”
“可能吧,老盲流子让让,我去洗把脸。”
看着董宇背影消失在车厢,老人目光又再次冷了下来。
“半小时,我只给你半小时的时间逃走,半小时之后你还没有离开这片土地,我会亲手摘下你的脑袋,当做礼物祭奠我家里那位老太婆。”
一直受着欺辱的女人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撑着下巴,整个人俯在桌子上,手指绕着从耳后逃离到鬓角的金色发丝,感叹道。
“老爷子,有点大人物的气度好嘛,怎么像个孩子一样,这么凭喜怒哀乐做事情。
理智一点嘛,现在那些恶心东西已经看到了那个孩子,而且还在他身上种下了种子,他只有去我们那里喝下圣泉才能活下来。
如今哪怕是您也只能妥协了。不信的话,您看。”
女人微微撇头,露出俏皮神色,指向窗外。
窗外的景观随着女人手指伸出迅速变换。
千里沃野变成了荒凉戈壁,在戈壁滩的无数碎石上,铺满了长着触手的怪物和无数具在伤口处升腾火焰的巨人尸体。
那些火焰似乎是从巨人的血管里流出来的,流动起来的火,包裹起那些碎石和残肢,碎石被烧的通红,噼啪作响,而那些触手残肢散发着让人作呕的味道。
如一座小二楼般大小的老人单膝跪在尸体中央没有一点动静。
和那些巨人尸体相比,老人竟然显得那样的矮小。他的后背上插着一把火焰巨剑,从脖颈到尾骨,整个上半身都被火焰巨剑洞穿。
如果把那把剑拔出,或许老人的上半身会痛痛快快的变为两半。
漆黑的戈壁上,独孤的他如同一道即将灭去的火烛。
“就连死的时候都望着太阳的方向,真是帅到没朋友的姿势,不是吗。”老人喃喃自语道。
女人绕着发丝的手停住了,她怔怔地看着老人侧脸,作为北欧神庭台柱子之一的她,高贵的身份,强大的力量,永远不会流露出弱者气息的双眼,让她骄傲了数十万年。
在此期间,她见过太多神明死去,成为支撑北欧神庭的世界树的养料,他们在死去的时候,恐惧,淡然,疯狂、悔恨。
可从来没有一位像眼前的老人一样,如此光芒四射,如此充满希望,他就像燃烧殆尽的太阳,即便死亡,仍旧不遗余力地向着世间散发着光与希望。
她猛然想起,当年告诉奥丁诸神黄昏的到来时,那位强大到让众神魂魄颤栗的男人,坐在王座之上统御北欧众神的神王,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