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燃烧,室内瞑暮。
殷蛟看着袖口那金丝绘制的精巧图案愣愣出神,尽管这几天他已经弄清身处何地,可有时还是会被这种似是而非的古人手艺所震惊。
说一句巧夺天工一点不为过。
“太子,身体可还有不适之处?”廷尉陶吴一边细细打量少年,一边开口询问。
殷蛟抬头,目光茫然的看着对方,眼神之中满是迷茫错愕,好似第一次见过陶吴一般。
见状,陶吴一颗心不断下沉。
对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就算是伪装,那也不可能伪装的如此之像。对方眼神之中的茫然,绝非作伪。
一旁的侍卫小声提醒道:“太子,这是廷尉陶公啊,您以往最不喜之人,您不记得了吗?”
“我......”
殷蛟嘴角抽搐,有些手足无措,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真不认识这人啊!
然而这一幕落在陶吴眼中,却是实锤殷蛟失魂的证据。
这位临淄王太子,自三年前入关以来,时常惹是生非,同那位被打死的楚王太子同是廷尉衙门的常客。
而他陶吴,更是眼前少年的苦主!
若非少年失魂,他见到自己绝不会是这副摸样,而应该是厌恶,憎恨,避之不及!
可现在呢,对方眼里全是迷茫,好似压根不认识自己。
陶吴见过许多犯人,有穷凶极恶的,有善于伪装的,有大奸似忠的,他自认为自己早已锻炼出一副洞悉人心的铁眼。
因此,他认为眼前的少年绝不可能是伪装。
事实上,殷蛟的确没有伪装。
现在的殷蛟,确实不认识这人。
一切自然而然的反应,才是真正的天衣无缝。
陶吴见临淄王太子的确不认识自己,只是好生安慰几句话,旋即便起身离开。
放在以往,他少不得仔细盘问一番,但当下这光景,他可不敢拿临淄王太子如何。只要对方还喘着气,他比谁都高兴。
想起五日前的事情,陶吴浑身打着冷颤。
大殷天授二十年、夏六月初六。
随着长乐宫传出‘哐哐’两声过后,一种全新的六博棋赢法传遍长安黎民。
有人以高绝的棋术纵横棋盘,战胜对手。
有人以通天的能耐拿捏棋手,令对方不敢战胜自己。
然而所有人都未曾设想过,有的人,居然用棋盘就可以赢对手。
大殷储君因为一盘棋下输,抡起棋盘哐哐两下砸死楚王太子,砸伤临淄王太子的傲人‘战绩’,现下已经传遍整个三辅。可以想象,随着时间过去,还会传遍整个天下。
陶吴每每想到这件事情,他就欲哭无泪。如果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他这个廷尉大概率会被天子拿出来当替罪羊。
毕竟,南方‘伯主’可不好惹啊。
送走陶吴后,侍卫长田奉回到房间,见自家太子正对着铜镜看来看去,时不时还摸摸头顶,他心里顿时一阵气恼。
下棋而已,储君何至于下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