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大脑已经彻底放空，只剩下肌肉记忆在遵循身体的本能。

终于，这名总是闪烁着母性光辉的日本女孩用她惊人的毅力突破了人类潜水的极限。

她突破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潮湿的空气，迎接呼啸而来的风，像是一个凯旋而归的战士。

她看清了“摩尼亚赫”号投在水面上苍白的光束，船侧激荡的水面上起伏着一艘救生艇，那是救命的稻草。

曼斯教授看到了她，他似乎在疯狂地大吼着什么，酒德亚纪并不能听清。

她已经察觉到在更深的水下，有着什么危险的东西向她疯游来，那不断激起的水旋就说明了这一点。

只要她登上救生艇，或许她的生命就会延续下去。

但现在她的手中有着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她吃力地把那和她差不多高的黄铜罐往救生艇上推，用力重重一拍，使尽她平生所能吼出的最大力气嘶哑地喊着，“教授，带着罐子快走！快走！那是叶胜……抢回来的……”

粗壮的长尾猛地刺穿她的心脏，殷红的血液在水下涌起，像是一股升腾的红烟。

在被那股巨力拉扯回海底前，亚纪的视线最后停留在了那乌云密布的天空。

她忽然想起她曾经问过叶胜的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康乃馨呢？明明玫瑰蔷薇更好看诶。”

叶胜把视线转到亚纪身上，那打量的眼神让亚纪疑惑不解。

“怎么啦？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嘛？”

她呆呆地问。

叶胜看着她这呆萌的模样，不禁笑出声来，他揉了揉亚纪的头发。

“当然不是。”

但至于为何喜欢康乃馨，叶胜却始终守口如瓶，任凭亚纪怎么盘问都得不到答案。

她的眼神开始迷离。

逐渐死去的过程并不可怕，像是夏季天黑得很慢，而她就在这黑得很慢的时间中慢慢睡去了。

执行部专员酒德亚纪，死亡。

……

……

三峡水库，黑色的直升机悬停在船闸上方，波涛汹涌的水面上，“摩尼亚赫”号翻过来露出船腹。

落水时它倾翻了，吃水线以上的部分都浸泡在冰冷的江水中。

直升机放下了悬梯，一个修长的黑影扶着悬梯降下。

他背对灯光，举着一柄黑伞挡雨。

曼斯叼着湿水的雪茄，勉强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影子。

他此时的状态已经很糟糕了，一根枯黄色的牙齿在剧烈的爆炸中崩飞出来，刺穿了他的腰间。

那是龙牙，里面蕴含着剧毒。

“钥匙”在他怀里嚎啕大哭，除此之外便只有狂暴的雨声在哀嚎。

他艰难地笑笑：“校长。”

昂热走到曼斯身边蹲下，摸出打火机为他点燃了嘴里的雪茄。

他接过曼斯怀里的婴儿，认真听着曼斯如电影里的英雄人物一样进行了最后的汇报。

曼斯是和昂热共事了十几年的人，他似乎总是爱一边抽雪茄，一边表情严厉而深沉地思考问题。

事实上他也确实如此，在卡塞尔学院中，他不苟言笑，被学生们称作最严厉的导师，没有之一。

不过他与昂热的相处却是很融洽，也许是两人就雪茄有着许多投机的话题。

昂热早已把他当做了交心的朋友看待，尽管他比昂热不知道差了多少年的岁数。

可现在，昂热又要失去他为数不多朋友里的一个了。

“不要把‘夔门’行动组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学生们，对于他们来说，这种事情还很遥远，犯不着他们为我们悲伤。他们应该还觉得屠龙是个有趣而热血的事，值得他们奋斗一生。”

他说。

最终，雪茄落入水中，暴雨中仅剩的一点火光熄灭，曼斯慢慢闭上了眼睛。

曼斯·龙德施泰特教授，死亡。

至此，‘夔门’行动组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