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友庆鼓着眼睛,想了半天,也没办法从以上那三条罪名里找出能和陆允川挂钩的,他只能按照记忆里关于投机倒把的罪名来生搬硬套:
“你们难道没有操纵价格,制假售劣吗!”
“操纵价格?何协管员,报纸上都说了,一件假领子,盛海要卖8、9块!我这一件才卖4块钱,你说我操纵的哪门子价格?谁家操纵价格会往便宜里操纵?”
陆允川话音刚落,周边的人群就发出了哄笑声,陆云川的话让他们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冲着周边的人笑了笑,陆允川又说:
“至于制假售劣,您问问周边的父老乡亲,他们买到假货和次品了没?”
“没有!”
“这假领子质量好着呢!”
“如果能再便宜点儿就更好了!”
人群又是一阵哄笑,纷纷出言声援眼前这个勤工俭学的大学苗子。
何友庆的脸色彻底涨红了,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的一个罪名:
“你....你......你非法经营!”
“非法经营?何协管员,您这个罪名我可不认啊。”
陆允川乐了,现在个体经济萌芽,相关的规定都尚在草创,关于非法经营的解释权,空间可大了去了。
他干脆又从包里掏出一沓纸,从里边抽出一张来递给何友庆:“来,何协管员,这是《人民日报》,您念念这一条新闻。”
何友庆接过报纸,读道:“解放...重要...提出......”
他站在原地半天都读不出一句话,陆允川看了一会,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何协管员居然是一位半文盲。
最后还是李立看不下去了,接过报纸大声朗读:
“1978年,在《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重要讲话中,伟大同志提出:在经济政策上,我认为要允许一部分地区、一部分企业、一部分工人农民,由于辛勤努力成绩大而收入先多一些,生活先好起来......”
李立还想往下念,陆允川又给他换了一份报纸:“李立,你再念一下这一篇。”
李立看了一眼陆允川,有心想拒绝,最终还是在围观人群的催促下接过报纸,接续大声朗读:
“1979年2月......允许各地根据市场需要...批准一些有正式户口的闲散劳动力从事修理、服务和手工业者个体劳动......”
读完这一句,陆允川迅速从李立手里抽回这份报纸,又递上一份新的,李立来不及反应,顺势就读了下去:
“不许分田单干。除某些副业生产的特殊需要和边远山区、交通不便的单家独户外,也不要包产到户。”
三篇报道读完,陆允川收回报纸,回身正视何友庆:
“何协管员,我们大队地处边远山区,交通不便,我家也是单家独户的困难家庭,我有正式户口,我搞一点家庭副业哪里非法经营了!”
说完,他又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展开来:
“这是大队给我开的贫困证明,您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何友庆已经被陆允川的一通偷换概念给打懵了,他刚想说你没有经营执照,又想起来个体营业执照这玩意是新规定。
这东西得元旦过后才会推行,现在这些搞家庭副业的农民压根就没执照的概念。
他呆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听着周边人群的哄笑,最终把手一甩:
“这事儿我不管了!”
说完,他就转身,闷着头扒开身边的人群,脚步匆匆的向外走去。
“何协管员,协管员这工作可不是正式工,您加把劲儿,多认识些字,说不定就能转正了呢。”
看着何友庆仓皇的背影,陆允川又大声的补了一刀。
周边乡镇的人这才知道这个牛气哄哄的“协管员”原来是个银样镴枪头,当即哄笑声又大了几分。
正巧何友庆被野地里的石头绊了一下,右脚的鞋子脱脚而出。他也不重新穿好,就这么趿拉着鞋,一拐一拐的走向市区。
直到何友庆身影远离,陆允川才盯着李立和金得宝,眼神冰冷:
“还站在这里干嘛?等着我送你们吗?”
李立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了陆允川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微微鞠了一躬:
“你厉害,我彻底认栽,咱们没下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