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直奔主题的时候，陈境忽然说：“我想喝酒。”

“呃……啊？”

“就喝一点儿，”她诚恳保证，“绝对不喝多。”

“可明天是……”

确切说，是今天——周一，工作日。

“我知道，所以就喝一点点，”她眼里带了点儿恳求，“我们两人喝一瓶，可以吗？”

林嘉享看了她一会儿，唉了一声，起身，拿过短裤开始套：“我把酒拿进来，你等会儿。”

陈境坐起来：“别拿了，以免弄到床上，我们去外面喝吧。”

两人走到客厅里，料理台上放着一个大袋子，是刚刚从派对拿回来的罐装啤酒和鸡尾酒。

这种鸡尾酒度数很低，跟陈境在沙芭喝的蓝色海风大不相同。

“你要什么味道？”林嘉享在袋子里翻着，“这儿有……柠檬、葡萄、樱桃、桃子的……啊，还有菠萝的，”说着，他抬头，唇角往上勾，“可惜没有山竹的。”

山竹啊……

陈境抿着唇，安静了两秒：“我最近不那么喜欢山竹了。”

“啊？为什么？”

“就是忽然不喜欢了，”她伸手，“给我一罐柠檬的吧。”

林嘉享撕开拉环后将酒递过去，自己拿了罐啤酒打开。

他搬了两把高脚凳，在落地窗边放下，两人并肩而坐，一同眺望深夜城景。

“林嘉享。”

“嗯？”

“姜老师在S市的房子……我不打算卖了。”

对方点头，并不感到意外。

“留着很好啊，”他笑，“以后哪天想回去了，正好有个落脚的地方。”

陈境低头看着手里的酒，安静了几秒，缓缓开口：“我之前一直都想摆脱S市的一切，但现在……我好像……没有那么在意过去了。”她抬起头，身子扭过去，跟男孩面对面，“你知道为什么，对吧？”

林嘉享跟她对视几秒，嗯了一声，眼睛弯起来：“明白，因为我。”

“你改变了我的生活轨迹，也改变了我的一些想法和观念，”陈境目光虔诚，“还帮我抽离掉很多悲观情绪，我很感激你。”

感激……

林嘉享没说话，喝了一口手里的酒，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需要你感激我。”

“我知道，”陈境马上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并非只有一种，感激只是其一，最多的当然是爱。”

林嘉享好一会儿没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在想事。

“你怎么了？”

男孩抬起头，看向她：“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让你获得安全感，可以大胆做自己。”

“嗯，我明白。”

“我还想给你一个家，一个安全、完整的家。”

“嗯，”陈境点头，“我懂……”

可对方打断她，斩钉截铁道：“不，你不懂。”

陈境愣了愣，空气安静下来。

“有些话……我本想着过段时间再说，”林嘉享头又低下去，鼓着腮帮子，捏手里的易拉罐，“但……既然今天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不如就一气儿说了吧。”

他停下来，似乎是在措辞。

陈境并不着急，安安静静等着。

“还有几天就到2024年了，新的一年，我希望……”男孩终于抬头，“能给你一个真正的家。”

真正的家？

陈境怔了怔，一时间不太确定对方的意思。

“意思就是……”林嘉享转过来，一脚踩到地上，笑了笑，目光清澈温柔，“和我结婚，好吗？”

陈境彻底愣住了。

她是想要跟林嘉享相伴一生的，但结婚……她没想过。

亲生父母婚姻不幸，姜老师也终身未婚，“结婚”二字，对她来说，就像是远在天边、虚无缥缈的云，看着很美，但里面……或许还隐藏了一场未知的暴雨。

至于“家”……她几乎没在超过两人的家庭环境中生存过。

因为林嘉享，她认识了林砚和章安洁、章浩程和黎颖慧，他们待她很好，但在内心深处，她还是会将他们视作“别人”。

她知道，倘若没有林嘉享这一层关系，她跟他们大概终其一生都很难产生交集。

是他把她带入了一个可爱的圈子，遇见了一个美丽新世界。

可这个世界……她真的可以无条件拥有吗？

“在想什么？”男孩忽然说话了，“感觉我说完之后……你自闭了。”

“啊？没有，”陈境回神，立马摇头，“我只是……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我会跟你求婚？而且还空着手？”

“不是……就是……”

“就是你没想过要嫁给我？”

“啊？不是的……”

“哦，那就是想过嫁给我，但只是随便想想，没当真？”

唔……

陈境不说话了，拿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望着他：“林嘉享，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截人话头儿呢？”

“哈哈，”男孩笑了两声，探身拉过她垂在大腿上的手，晃了晃，“别有压力，没让你马上答应，好好考虑，我等着。”

说罢，他松开手，腿收回高脚凳上，转身面向夜幕，举起啤酒，一饮而尽。

等他咽下最后一口酒，陈境说：“林嘉享，我不用考虑。”

对方安静了几秒，身子转向她，笑了笑：“哦，这样啊。”

女孩愣了愣，垂眸看他垂落在膝盖上的手——

他正在用食指和拇指掐罐子。

可怜的铝皮罐子，都快被掐出小蛮腰了……

陈境噗嗤一声笑了。

林嘉享此刻的状态，在她看来，就跟送她深海之境的时候没两样。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弯腰把空罐放到脚边，她直起身，目光笔直地看住对面清澈的小鹿眼。

“林嘉享，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对方一愣，捏罐子的手也顿住了：“……啊？”

“结婚，什么时候？”她清清楚楚地问，“明天就去登记吗？”

男孩张了张嘴，仿佛不明白：“……明天？”

“对，明天去登记的话，我一会儿就把户口本找出来。”

“……”

“林嘉享，你说吧，什么时候，”她跳下来，站到他面前，“我随时可以。”见他发愣，她补充，“我说真的，没开玩笑，你说明天，啊不，今天结婚的话 ，我立即去找户口本。”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屋里的一切都很安静。

厨房的吊灯亮着，窗前的两人眼珠不错地盯着对方，一动不动。

“你……你的意思是，”林嘉享终于出声，“可以和我结婚？”

“当然，”陈境胳膊搭到他肩膀上，“我属于你，忘了吗？”

心属于你，人也属于你，一切都属于你。

“我很愿意跟你结婚，”不等他二度确认，她直接道，“非常非常愿意，特别特别确定。”

两个非常，两个特别。

见对方还是不说话，她凑上去，贴住他的嘴唇：“在派对上你不是喊我‘老婆’吗？我答应了呀，就代表我愿意的呀……”

林嘉享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他扔了已经变形的易拉罐，双手抱住陈境的身子，脑袋仰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哈……我以为……你有顾虑……”

“什么顾虑啊，”女孩低头亲他，模模糊糊地说，“巴不得嫁给你呢，老公……”

啊……

这一刻，林嘉享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被打通了，电流争先涌入，激得他汗毛倒竖，从头爽到脚。

他喉间发出一声呻吟，迅速站起来，抄起陈境，扛回卧室里。

他反应太激烈，以至于陈境后来是顶着黑眼圈、迈着沉重的步伐去上班的。

午休时候，她趴在桌子上，从包里偷偷拿出林嘉享的童年照来欣赏。

看着唇红齿白的卷发小天使，她默默想，可爱宝宝，你不知道吧？你长大以后，特别能折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