亏得下人们来得快,一时簇拥上前,早有熟识水性的跳了下去,捞的捞,抱的抱,七手八脚的,总算将二人弄上岸来。
昭佩早被淹的迷迷瞪瞪,萧绎忙上前压她的肚子,见吐出几口脏水来,眼神慢慢恢复些清明,才算放心。
又怕阮修容和天子知道此事,怪罪到昭佩身上来,忙嘱咐一班下人,“谁都不许去禀告宫中,否则打死!”见众人唯唯诺诺应了,才略松口气儿。
可他自己也到底是个孩子,经这一番折腾,早脱了力,靠一股心劲儿勉强撑到现在,这一松气儿,自己倒昏了过去。
等萧绎再回醒过来时,却见烛火迷离,身边一个散着头发的小脑袋趴着,屋中桌案边还伏着侍从奴婢,及一个大夫模样的人。
他只觉喉间难受,说不出话来,左眼看东西也有些迷迷蒙蒙的,揉了两下也不管用,想来是进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便想起身饮水洁面,顺便擦擦眼睛。
无奈昭佩太不老实,一只手压在脑袋下,一只手往前抻着,横在自己身上,便抓了她的小手想要移开。
萧绎虽才九岁,早已有了男女意识,此刻握着柔软微凉的小手,竟微微脸红,心中庆幸没有失去她,倒不急着起身了。
昭佩正睡得熟,可被这么一揉捏,也早醒了,呓语着趴起身来,“嗯。。。”
萧绎慌得松了手,幸而昭佩并未发觉,见萧绎清醒过来,小脸儿露出笑来,“阿符,你醒了,太好了。”
又起身去踢那一班奴仆,“都起来都起来,王爷醒了。”
说着扯了那大夫上前,“阿符,快,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萧绎接过杯子,饮了两口清水,沙哑道,“拿块湿帕子来。”
自往左眼上擦了几下,可越擦竟越模糊起来,他心中一沉,“左眼不知怎么了,有些看不清。”
那大夫忙上前翻开眼帘,上下左右地仔细看了一遍,“虽一时看不出异物,但只怕是水中不洁,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老朽不通此道,还请尽快寻名医看视为妙。”
萧绎心中虽不安,到底掩饰住了,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好,你下去吧。”
昭佩早知自己害他落水,是闯了大祸,又听得伤了眼睛,更自责万分起来,“阿符,这,这怎么办?不要为我隐瞒了,赶紧从宫中请明医调治,至于我,受什么责罚都是应该的。”说着红了眼眶。
萧绎看她慌成这样,自己倒又不慌了,拉住她道,“别哭,不是什么大事,不会让你受罚的。”
又唤来身边的随从暨季江,“季江啊,明早入宫向天子禀报此事,就说,就说,我本来好好的,可,可忽然间觉得左眼模糊起来。。。其他一概不提,千万谨记。”
那暨季江大了萧绎五岁,今年已有十四,很是精明能干,又极会察言观色,平日颇得宠信,见眼下情景,如何不明白是王爷有意袒护王妃,当下领命,“是,奴一定办好。”觑着萧绎的神色,也不去催王妃回房,自退了出去。
萧绎这一番话虽然说的平淡,却实在情真,昭佩忍不住哇的一声扑在他身上,恸哭起来,“阿符,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的。呜呜呜。。。都怪我任性,你说什么我都爱逆着来,今后我再不这样了。。。呜呜呜。。。”
昭佩的父亲徐绲文武双全,非但领太常卿一衔,更兼信武将军职。虽说家里三妻四妾,有一两个儿子,但都是妾室所出。昭佩出生不久,徐绲便带着新妾长居建康,把生儿育女的正室和几个旧妾丢在郯城老家。
正室徐夫人膝下便只有昭佩这一个女儿,自小宠溺,又没有父亲在身边管束,想做什么做什么,竟纵得昭佩随心随性,但凡哪个惹她稍不痛快,便要作势喊打喊杀的。
从前萧绎数番规劝也不能止,不想今日竟自己醒悟了,心下不由窃喜,思忖道,若得昭佩改换心性,从今二人和睦,便眇了左目,又有何妨。
昭佩不知他这一番心事,见萧绎不说话,哭得更凶。
她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如今交了心,什么该说不该说的都一股脑吐露出来,“阿符,你不知道,从前庐陵王出身好,武陵王生得好,可母亲说你虽不是最出类拔萃的,胜在没什么前程,不敢欺负我,可我本不乐意的。。。所以总对你不耐烦。。。可,可今日我明白了,你肯豁出命救我,再没有对我更好的夫君了,呜呜。。。我以后都对你好。。。呜。。。”抱着又哭了一回。
萧绎素来跟庐陵王意气相投,颇为交好,跟武陵王虽不熟稔,也是见面点头的兄弟,然而听了这一番话,暗暗嫉恨起来,可面上不露半分,慢慢拍了两下昭佩的背,“好了,慢点儿哭,小心噎了气。”捧了梨花带雨一张小脸儿拭起泪来。
昭佩抽噎着也抹了两把泪,忽然间长大了似的把萧绎按在床上,掖了薄毯,“夜深了,你快睡吧,明日还有名医要来呢。”二人自歇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