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她都还是侯府的小姐,就她那榆木脑袋,怎么会对侯府不利?你想太多了。”
听了赵秋的话,简潋枢的神色却依旧沉郁无比,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泛着冷意:
“若是她知道她那可怜的母亲真正的死因,你觉得她还会维护青阳侯府?”
“你说什么呢!”赵秋陡然拔高了声音,茶杯被重重地掼在小几上,震得她的手隐隐发疼。看着自己的儿子眼睛里那若有似无的不屑,赵秋如坠冰窖,只觉得自己这一刻像个跳梁小丑,很是不堪,脸上一时间青白交替。
简潋枢也不打扰她,只自己坐在那里,静等着赵秋平复好心态。
过了良久,赵秋也慢慢冷静下来,把思绪再一次放到简清禾的事情上。简潋枢说的并没有错,简清禾虽然现在看着性子清冷,可谁又知道等有了得势的夫家,会不会倒戈对付简府,对付他们娘儿俩。但是她还是不甘心:
“即便不防她高嫁倒戈,那也把她随便找个人嫁出去啊。一直呆在府里算怎么回事?日后你娶亲怎么好算?”
“我娶亲是我的事,与她无关。至于她,早已过了婚嫁之龄,便老实在候府呆着吧。”简潋枢有些不耐烦和赵秋说这些,也觉得有些疲惫。刑部事多,老尚书自恃身份,便把大小事全压在他的肩上,,这临近年关,刑部更是忙的脚不沾地,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做事手段出格,即便在隐秘,也总有风声透出去,御史台的那些个老头子变着法的想抓自己的把柄,也是让简潋枢疲于应对,所以实在没什么心思跟赵秋在这里为这些小事周旋。
赵秋本来就极度不喜欢简清禾,虽说如今简清禾偏居夏漪苑,十天半月地照不了面,但是留这么个自己厌恶的人在府里,这不是存心添堵嘛:
“她虽然过了婚嫁之龄,但是总也不能老是呆在府里不出阁啊,趁现在还算有点姿色,赶紧随便找个人打发了才好。你若是担心她日后拖累,我便寻人找个地远的。”
简潋枢不欲在这事情上多做纠缠,便草草开口道:
“简清禾的事情,您就别管了,对她我自然有自己的安排。往后再有人来给简清禾说亲,一概推了,只说年纪大了,不敢耽误他人,我青阳侯府,白养着这个小姐。”
赵秋不明白简潋枢留着简清禾干嘛,但是看简潋枢的神色,也知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便将这事先搁下了。
转而赵秋放柔脸面,轻声说道:
“说到你的亲事,你如何想的?可有相看好哪家姑娘?如今丧期已过,可以把你的亲事办了。”
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俊朗的儿子,赵秋是说不出的得意。虽说他们母子二人出身不正,但是那又如何呢?她的儿子年仅二十二岁,就已经官拜六部侍郎,可以说是大华朝开朝第一人。不仅手段一流,得太子甚至是天子的青眼,而且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不知是帝都多少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然而,赵秋说的欢喜,简潋枢却兴致缺缺。
“再说吧。丧期刚过,亲事暂缓缓,以免落人口实。”简潋枢知道,今日叫自己来,大抵也就是这些事了,不想在多留,便直接起身:
“我还有公务要忙,母亲您早点休息吧。”
说着,也不待赵秋多说什么,便起身告辞,自行离去了,独留下赵秋脸色一阵变换。
雪天路难行,更遑论是夜色里。简潋枢踱着步子,背着手,竟又不自觉走到了夏漪苑前。天已经黑透了,夏漪苑点的灯火不怎么多,明明暗暗地。
那些陈旧的回忆,又一次浮现在简潋枢的脑海里。十五年前,母亲牵着他的手,他浑身上下又脏又臭,饥饿让他连样子都装不出来,可是那个人呢?那个时候的简清禾,和她娘亲一起,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就那么轻轻浅浅地看着他,没有嫌弃没有亲近,没有鄙夷抑没有愤怒,就那么看着,干干净净的、平平静静的,没有一点疏离,却全身上下没有哪里不在告诉他,他们有多么的不一样,他们之间,有多么大的沟壑,任是他在如何蹦跶,终此一生也无法企及。
可是再如何的清贵又如何呢?她那个娘亲,还不是最后惨死,落得个含恨而终无人知的下场。至于她……
“少爷,夜深了,回屋吧。”大丫鬟雅香在简潋枢的身后劝到。
“雅香。”简潋枢没有理会她的话,只仍旧看着夏漪苑的方向,薄唇轻启:
“明日,把简清禾身边的人全换了,找些老实的人,你去她身边伺候。”
……
“是。”雅香不是很明白,却也不敢多问,只好应声答应。
雅香跟在简潋枢身边已有六年了,可是越是时间久,她越是不敢在他面前有所放松。刑部的那些手段,她没见过,可是简潋枢阴沉多变的性格让她每一次都暗自心惊。几年前,在她刚到简潋枢身边伺候的时候,她也曾经对这个俊朗不凡的男人抱有过幻想。可是直到有一次,她亲眼看着简潋枢将府里厨娘养的一只猫无故拔了舌头,一点一点掐死在花园里,然后扔到地上命她处理掉时,那全程毫无表情、冷血得像个魔鬼的样子,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直视这个男人了,也不敢抱有任何的幻象。
她是府里少有的、知道简潋枢对简青禾抱着何种想法的人,可是简潋枢威胁的眼神,让她什么也不敢说。她经常能听见简潋枢说,简清禾是天底下顶无情的人,可是雅香却觉得,他自己和简清禾又有什么不同呢?简清禾对人无情,他却对人绝情,谁比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