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青衣剑客的尸体落在雪地之中,再加上之前的三人,伏击皇甫惟明的十一人如今只剩下了七人,随着头目战死,这七人也心生惧意,卓亦疏仍站在车顶,此时风雪渐小,他剑上的鲜血却越来越多,只听他说道:“滚。”
卓亦疏并没有赶尽杀绝,剩余的七人却如蒙大赦,连忙带着死去同伴的尸体逃走了。
待对方远遁,卓亦疏跃下车顶,对车里的皇甫惟明说道:“皇甫大人,宵小已经退去了。”
皇甫惟明走下马车,面容很平静,丝毫没有被追杀的危机感,似乎对眼前之事早有预料,他只是对卓亦疏说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卓亦疏回道:“皇甫大人言重了,晚辈奉师命前来,幸不辱命。”
皇甫惟明问道:“哦?敢问尊师名号?”
卓亦疏说道:“家师是大人的故友,白云院主明无为。”
闻听此言,皇甫惟明也是神色一动,不禁说道:“原来是明院主,一别十余年,尊师可还安好?”
“劳烦大人记挂,家师安好。”卓亦疏答道。
“如此便好,上次与明院主相见时的情景仍历历在目,时间飞逝,明院主已收了公子这般俊杰,当真是可喜可贺。”皇甫惟明眼见卓亦疏丰神俊美,面如冠玉,眼色轻佻却不时闪过豪色,饶是皇甫惟明见过诸多英才俊杰,却也不禁在心中盛赞,暗道一声果然是人中翘楚。
卓亦疏只是一笑回应,此时风雪更甚,只听他说道:“大人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
皇甫惟明冷哼一声,说道:“李林甫小人一个,我还能怕了他,在长安时他不敢杀我,出了长安他也成不了气候。”
皇甫惟明虽然被贬,但旧时功勋仍在,在长安时李林甫虽然能派兵掌控他,但只要皇帝不杀他,李林甫就不敢动手,所以才会在皇甫惟明去播州的路上派人截杀。
卓亦疏说道:“咱们何须怕他,只是如今正是小人得志时,晚辈奉家师之命前来护送大人,李林甫若是还敢派人前来暗算,来一个杀一个便是。”
卓亦疏生性疏狂,此时说出心中所想,更是豪气干云,皇甫惟明眼见于此,也是心中一动,当即开口道:“我一生戎马,生死之事早已不足挂齿,只是挂念天下局势,如今陛下年迈,朝中暗流涌动,大唐边境蛮夷肆起,可谓内忧外患,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李林甫一日不死,朝中便一日不得安宁,今日我得见公子,必然是天意如此,便向公子托付一事。”
闻听此言,卓亦疏便回到:“全听大人吩咐。”
“本来我与你师父相识,你便是小辈,本不应让你去办如此难事,可现今情况危急,便也顾不得许多了,你且听我道来。”皇甫惟明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九年前,长安中曾发生一件大事,便是三庶人案,包括当时的太子在内,一共三个皇子在同一日被赐死,这事震惊天下。”
卓亦疏点头,那时他虽年约,可这事的影响实在太大,几日间便传遍大唐各地,可谓无人不知。
皇甫惟明继续说道:“三庶人案实际上也是李林甫所为,那时他与武惠妃交好,二人意欲将武惠妃之子寿王奉为太子,待到陛下千秋万岁后太子即位,李林甫仍可延续自己的权势富贵,如此一来,他便和武惠妃一起陷害包括太子在内的三位皇子,只是后来虽然太子被废,三王身死,陛下却仍未立寿王为太子,而是将忠王立为太子,执掌东宫。而数月前我在边境时无意中寻得一人,便是三庶人案中的关键人物。”
“此人是谁?”卓亦疏不禁问道。
“杨洄,武惠妃之女咸宜公主的夫君。”皇甫惟明说道:“当初便是杨洄制造证据陷害三王,自然是受了李林甫和武惠妃的指使,而后来武惠妃病亡,忠王入住东宫,杨洄没了靠山,唯恐李林甫杀人灭口,便暗自出逃,一路流亡到大唐边疆。”
“三庶人案是冤案,杨洄知道其中真相,此案若是事发,足可让李林甫万劫不复,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杨洄杀死,将真相彻底掩埋。”卓亦疏颖悟绝伦,当即知晓其中关键。
皇甫惟明点头道:“李林甫派人追杀杨洄,意欲置其于死地,幸而杨洄命大,逃到了边境,流亡近十年,数月前我无意中找到他,向他许下承诺,只要他回朝指认李林甫,我保他性命无忧,这些年的流亡日子确实让他吃尽苦头,而李林甫的过河拆桥也一直让杨洄耿耿于怀,他终是答应我回朝指认李林甫,我便借着此次回京献捷的机会将他一同带回,为防走漏消息,此事我并未声张,奈何军中人多嘴杂,还是走漏了风声,李林甫用尽手段要将杨洄杀死在军中,幸而我部下机警,才未被他得逞,却没想到李林甫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在我未到长安时便诬陷我诸多罪名,李林甫党羽众多,在朝中蒙蔽圣听,陛下不明真相,是以将我贬往播州,我入狱的第二天杨洄便被杀死。”
言至于此,卓亦疏也不禁心中一凛,杨洄既死,李林甫的罪行就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不禁开口说道:“奸相当道,天下将乱。”
皇甫惟明见卓亦疏心系天下,心中着实宽慰,便即说道:“李林甫忌惮杨洄,最大的原因是杨洄身上有数封李林甫与武惠妃所通书信,那里面详细的记载了三庶人案的勾当,由此足可指正李林甫就是三庶人案的主谋,如今杨洄身死,我被贬播州,这份罪证是断然无法上呈给陛下了,幸而左相李适之不惧李林甫权势,也有力与李林甫一斗。”皇甫惟明说这话时便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继而说道:“便请公子将这罪证交给左相,铲除李林甫,还天下一个太平。”
这份罪证详细记录了李林甫和武惠妃是如何陷害三王,由此制造了震惊大唐的三庶人案,这份罪证一旦交到玄宗手里,足可让李林甫万劫不复。
卓亦疏接过锦盒,这里面的东西关系重大,容不得半点差池,便小心的将其放进怀中。
皇甫惟明说道:“左相本在洛阳,近日便会回朝,一切仰仗公子了。”
卓亦疏郑重回道:“晚辈拼死也会将这罪证交到左相手中。”
皇甫惟明转身回到马车旁,将骏马解了下来,随即翻身上马,又对卓亦疏说道:“老夫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去江南与明院主促膝长谈,只能请公子代传想念。”
卓亦疏行礼道:“能为皇甫大人效劳,幸何如之。”
闻听此言,皇甫惟明哈哈大笑,而后纵马而去,他一生戎马,骑马之术自然远超常人,只得片刻便已驶出数里。
此时风雪漫天,长安城中更是雪虐风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