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不是枭衍转世吗?就如同我是前世青衣的转世一样,他是有哪里想不通透呢?”
“也不全是,你是完完全全的灵魂投胎,而小泽,不过是阿衍残留世间的意识,”流荒仰起脸来看着他,突然笑道,“再说了,即便如此,你当初不也很是抗拒前世么?”
说到这里,青衣的脸色立马红了:“我……我那是……”
“你那是什么?”流荒眼神十分狡黠。
“罢了,”青衣认命道,“我当初抗拒的确是事实。”
“所以呢,小泽一时接受不了倒也正常,上次去天宫太匆忙了,都没有来得及好生问问辛吾他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辛公子那边?”青衣很是疑惑,“辛公子不是一向喜欢着宋公子么?”
“对啊,但是,”流荒脸色变得惆怅起来,“小泽真身是块太墟灵石,灵石所以为灵石,是因为它本身便是有灵的,灵气精纯,易于修炼,若是没有阿衍的意识附在上面,小泽修成人身也是早晚的事。”
青衣大吃一惊,不过他果然聪明,尽管流荒说得如此含蓄,他仍旧是听了出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宋公子,既是宋白泽,又是枭衍?”
“对,目前来说,很有可能是这个样子的。”
“那……那现在,不肯见你的,一定是宋白泽了?”
“是,阿衍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丝残存世间的意识,当初,灵石借助阿衍的意识迅速修炼,本体强大了,自然也会有灵,于是,两灵相争,外来的怎么能争得过本体的,很显然,小泽不记得我们,自然是阿衍落败了,或者说,阿衍的那部分意识被小泽的潜在意识给暂时封印在了体内。”
“原来世间竟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青衣喃喃自语。
“嗯?你还听说过别的?”
“倒也不是,以前教书时,见过学生看这种书,上面写着邑县一人,似人格分裂,有两副截然不同的性子,家人以为他是受了刺激,失了魂,恰一术士经过,看出那人被鬼怪缠了身,鬼怪道行不足,但又想借那人身体还阳,只得居住其体内,与之争夺。”
青衣说完后,又叹了口气:“不过是些故事……”
话还未说完,流荒突然道:“是真的。”
“嗯?”
“这件事情的记载,是真的,地府虽严,但还是有出逃之鬼,以及漏抓之鬼,还有很多执念深重的,滞留阳间想借体还魂到底,都不在少数,发生一些事故倒也是极正常的,有关这件事的情况,还有不少,要么一样,要么类似。”
“后来怎么样了?”青衣神色有些紧张。
“后来……”流荒扬起脸来笑,“要是,那只恶鬼没有被收服,岂不是对不起我大荒鬼王的名号?”
“那人呢?”
“死了。”
“死了?”
“嗯,”流荒笑容苦涩,“很多事情,结果都是不尽人意的,与人们期待的那个结局恰好相反。”
青衣沉默不语。
流荒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逗你呢,要真叫那只恶鬼得逞了,地府的颜面还在哪里放?”
“真的是这样?”
“自然。”
其实……故事不是这样的,那人死了,是真的,被恶鬼折磨而死,那具身体也变成了恶鬼的,恶鬼在外逍遥法外了好多年,将身体练成了魃,最终引来了天雷,地府才收到情况,派出阴兵数千,才将其给收了,投入十八层地狱,日日经受剜心断肠之苦。
那只鬼挺可怜的,可法则就是法则!
真正的法则,不存在人情,因为……加持它的,是三界六道所有生灵皆逃不出的因果。
“我去看看小泽。”
“好,我和夏夏等你回来。”
宋白泽无息之体,纵使闻不到他的味道,也闻得到桃花仙身上的妖气和月饼香气。
她寻着气味和声音找了过去。
终于见到了时别三年的宋白泽,与往常一样,高大挺拔,清隽神秀,一身紫袍,尽显骚包。
没变模样。
不……流荒忽感觉鼻子酸酸的,变了的,他尽管是在笑,可那笑里还是夹杂着说不出来的无奈和疲惫。
他看起来像往日那般潇洒恣肆,其实,在无形之间,脖子上套了一把枷锁。
他将自己牢牢地困在了里面,众生谓之为情。
流荒懂。
这三年他是怎么过的?定是辛苦极了!
她了解那种滋味。
生不如死……
“小泽。”她轻轻道。
正与桃花仙胡扯的宋白泽顿时愣住,桃花仙看了他们,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便伸手拽了拽宋白泽的衣角:“郎君……”
宋白泽竭力稳住心神,对桃花仙言道:“你先去。”
“好。”临走之时,又看了看宋白泽,神色极不放心。
“没事,你先去。”
宋白泽调整好心态,转过身展颜朝流荒笑道:“殿下。”
流荒勾起唇角,走到他身边,捏起盒子里的一个月饼咬了一口,调侃道:“邹阳城苏记点心,听说,平时买就上排几十米的长队,你对这桃花仙倒很是上心。”
宋白泽笑容有些尴尬:“正巧与老板还算熟识。”
“这几年,断了你的音讯,过得怎么样?”流荒神色落寞又哀伤。
宋白泽从未觉得有过对不起谁的时候,但今日见流荒,心里愧疚得实在厉害。
流荒一直叫他小泽,并且,从一开始的时候,就对他说,没关系,我就当你宋白泽。
他一心想走的时候,满心装着苦恼,愤怒,伤心……却忘了流荒。
流荒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对不住他,但他却从不这么想。
不告而别,赌气而走,他做的那叫什么事?为情所伤吗?
“还好,我一直在人间,偶尔回青衣冢,在东部走动得最多。”
“来,坐。”流荒道。
“殿下……”宋白泽神色愧疚。
流荒笑道:“别这么看着我,你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当日不该那般逼你,不然,你仍旧是那个潇洒又风流的宋白泽。”
“殿下,不是……”
“小泽,”流荒语重心长,“这件事,我和辛吾都有错,我们两个将自己的思想强硬牵扯到你的身上,见你第一眼,就认定了你是枭衍,是我们的错,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事实上,你会离开,我早就想过,辛吾对你太好……难免的,你不会多想,那日我去找了辛吾,他说,丢失记忆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们,所以……很抱歉,小泽。”
“殿下,当日是我自愿跟你去天宫,这不是你的错,”宋白泽眼眶通红,强忍着泪,“……后来,我爱上了辛吾,更是与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当日的不告而别,是我对不住你……”